雪岭关。
高耸的城墙下,大军压境。蚕九望一马当先,与高墙之上穿着黑色斗笠的人遥遥相望。接着,缓缓高举手中的大刀。
蓄势待发。
关内,蔓副将刚刚接了百胜王的手令。叶副将火急火燎地迎上来,她身后的一干将士也眼巴巴地等着指令:“怎么说?”
蔓副将将手里的东西一扔:“不必管它,听我的。”
古青言二人被蚕妖带到了离雪岭关最近的一座山峰上。此处视野开阔,登高远望,可以将雪岭关下的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蚕九望只身站着。
古青言看了一眼下方战场上那对不断闪烁的蝶翼:“蝶将军作为三军主帅都亲自上阵,蚕副将为何在此处偷闲?”
“站在高处,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蚕九望低低说着,不像在答古青言,更像是在答自己。
或者说,说服自己。
“那将军想要的是什么?”古青言问。
蚕九望却不肯答了,只是仰头望着天空,眸色深深,志在必得。
来到边境已有许多时日,下方战场上有许多熟悉,甚至叫的上名字的面孔。
蝶妖在战场盘旋,蝶翼每每扇动一下,便有只要泯灭消散,留下一地枯枝。
植妖族军阵中,蔓副将与叶副将各守一处阵眼。藤蔓与长枪舞动,攻击却并不频繁,只死死守着阵,在身边士兵陷入险境时出手相救。
此时,她们淡然的脸上却突然凝重。
因为那军阵被人从内部打开一道口子,七八人从阵中走出,个个竟都是七阶修为的大妖。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银牙一咬,手中军旗变化,急急改变阵势。
然而已经有些迟了,不少动妖族军士已经趁着方才阵开的间隙冲杀了进去。
所幸那七八人虽出现的时机十分不合时宜,但修为却并非摆设。一出手,便瞬间取了数十动妖的性命。几人在一起,一时竟有些一往无前之势。
趁着这势,几人冲杀出去,肉眼可见地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古青言悄悄去看蚕九望的脸色,却见他嘴角勾着笑,稳若泰山。
很快,动妖族军中也有十多人迎了上去。
若只看修为境界,这十多人可谓是......毫无胜算。竟没有一个七阶修为的大妖。难道只是逞一时之勇的英勇之士吗?
并不是。
只见这十多人将那七八个七阶大妖团团围住,彼此之间站位隐隐成阵。几人立在空中,虽十分飘摇,竟也慢慢地将那七阶大妖困在了原地。
即便是以多战少,想要跨级作战也是极为困难的,何况这人数并不算悬殊。那十几人应当是用了什么手段,或是天性克制,刚好可以对付那几个七阶大妖。
古青言不善此道,只看出个大概。
她看向一旁成竹在胸的蚕九望,有些探究。
不待她开口,蚕九望就先转向了她:“日前植妖族夜袭军营时,我便发现这位使者修为了得。如今我观察许久,竟也瞧不出深浅。武将天性尚武,实在是手痒难耐,想向使者讨教。”
话落,蚕九望手中瞬间发射出数道灰白的蚕丝,紧紧缠上古青言的手腕。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道银光斩出,破开蚕丝。
古青言向后飞掠,与蚕九望拉开距离。密布的蚕丝却穷追不舍,向着古青言周身缠绕而来。
“你这是做什么!”甄青竹在一旁看得着急,“动妖族与植妖族交战还不够,还想与我们物妖族为敌吗?”
蚕九望哼笑,十分畅快:“不过是切磋罢了,如何能上升到两族之间?”
甄青竹气极,长枪一掷,也卷入了战场:“言言,我来助你。”
三股截然不同灵力波动在山峰上不断碰撞,荡起层层叠叠如涟漪般的云波。
在古青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方圆十里的灵力场已经一点点地发生了变化。
已经渐渐落入颓势的七阶大妖眼神骤然狠厉,体内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围攻的动妖被震开,又犹如恶鬼一般冲撞了上来,战力更胜从前。
五彩的蝶翼不知疲惫地扇动着,与身躯的连接处已经染上了血色。
草绿的藤蔓不知何时转为了深色,攻守之间已然乱了章法,却更加凶恶。
幽绿的叶片如群魔乱舞般席卷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不断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当万中之一的叶片被风卷上高峰,被高速运转的银石狠狠拍落,
古青言这才猛然从打斗中惊醒。
她看着下方已然大变了模样的战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那是魔气。
下方的每一滴血液里,都有丝丝缕缕不被察觉的魔气孕育而生。然后蒸腾起来,融入空气里,再回到每个仍在作战的战士们身体里。
再然后,流出新的血液。
“不打了。”古青言对蚕九望说,抽身欲走。
蚕丝成网,挡住了她的去路。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格外讨厌:“你若此时要走,留在军营里的那位使者,可就走不了了。”
古青言回身,直视他的眼睛:“你在威胁我?”
她有些生气。
她很生气。
蚕九望眉尾向上挑起了一点。
下一刻,一颗银石重重砸在了那里。
第52章 战士军前(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蚕九望的额头被咋出一个大包。他连疼痛都还没怎么觉出味来,便又有一块银石重重击打在他的胸腹。一刹那,他的肺腑都仿佛将要从喉咙里挤出。
银石的冲击力还未停止,连带着他整个人一起倒飞出去,坠下山峰。
他在空中不知下落了多久,知道厮杀声与兵器撞击的声音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涌入他的耳膜,大脑……
背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砸在地上,似乎压到了什么人。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山峰之上银光大作,霎时遍布了整个天空。纷纷扬扬的银石天女散花般从山顶散开,化作点点流行落入这片战场,击倒一道道身影。
空中又砸落许多人。
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蚕九望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军帐中。
随军的军医刚刚掀帘子出去,他的身边只坐着一位红衣女子。
他一睁眼,那女子便立时凑了上来:“蚕将军,你可算醒了!你昏迷的这些天,全军将士都十分关心你呀,蝶将军还给你送来了许多灵药。你总算不负厚望,醒过来了呀。你要是再不行,我就只能……”
蚕九望头痛欲裂,意识还有些昏沉。勉强看清这女子的脸,他道:“是你姐姐……”
“你是不知道!”甄青竹大声打断了他,“那天,你我正在切磋,忽有天降陨石坠落。”
“啪叽!就砸在了你的额头上。”
蚕九望额头上的包更疼了。
“啪叽!就把你砸飞了出去。”
说完,甄青竹满眼真诚地看着他,整张脸上都大写着乖巧。
“天降陨石?”蚕九望眼神飘忽,一脸魔幻。
甄青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一顿头:“你说,怎么会忽然有陨石坠落呢?会不会是仙界的仙人看不惯此处生灵涂炭,降下的天罚啊?”
蚕九望沉默下来。
帐外,古青言等在这里,眼珠子转来转去,十分心虚。
见甄青竹出来,她立时迎上前去,忐忑又期待地望着她。
甄青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搞定!”
古青言长盱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言言。”甄青竹却看着她的脸,缓缓道:“你那日好生厉害,一出手便将所有人都砸倒了,双方的激烈作战都被你给打乱了。这几日虽说他们仍在陆陆续续地打,但总归是缓和许多。”
“言言,你是什么时候学了这般厉害的本事啊?”她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古青言抿抿唇,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我哪里有那般厉害的本事。”
“那日,我被那蚕九望打的十分气愤,兴许是气得神魂出窍了,我忽然觉得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的东西操控了我,又神圣,又叫我畏惧......然后便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古青言说完,连甄青竹的眼睛也不敢看,只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这理由简直同天降陨石一般扯。
“啊……”甄青竹张大了嘴巴。
也不知甄青竹信了没有,古青言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对小兵身上。
看样子是刚刚轮换归来:“这几日植妖族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只敢龟缩在雪岭关里,连门都不敢出,真是快哉。”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那山河营也不过是一帮胆小懦夫。我还当那娘子军有多厉害呢。”
古青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蚕九望的营帐。
战场上胜败无定。这位蚕副将却一早便笃定动妖族此战一定会胜,极力推动此战。而偏巧,叶副将和蔓副将又在此时好端端的突袭军营,简直是瞌睡送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