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日蚕九望邀请她二人观战时的举动,也十分反常。
古青言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莫非,蚕九望在植妖族军中安插了细作?
可是,植妖动妖有别,连物种都不一样,是如何安插的呢?
她又想到那日战场上横生的魔气……
“阿竹,你先回去找二哥哥,我有东西落在那日的山峰上了,回去找一找。”
古青言到达那座山峰时,却发现那里有个人。
这人她见过,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两族大战那日,他就站在雪岭关的城墙上,占着植妖族主帅的指挥位。
大约是百胜王请来的帮手吧。
只是此山在雪岭关外,已经属于动妖族的领地。这人身为大军指挥,只身在此,不怕危险吗?
古青言没有上前,找了一块一人高的巨石躲在后面,打算等这人走了再过去。这里虽不如山峰上视野开阔,却也已是高处,足够她将下方一片狼藉的战场收入眼中。
看着看着,余光中闯入一人。那人从山下来,正是本该在养伤的蚕九望。
古青言有些意外。他此时来,与植妖族那人撞上,岂不是会打起来?
她见蚕九望脚下虚浮,脸色苍白,显然还十分虚弱。也不知这植妖族指挥战力如何,蚕九望能不能打得过。
但她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蚕九望在山峰上站定,两人都不意外对方的到来,像是早就约定好的一般。
蚕九望率先开口:“我费尽心机将你送到百胜王的身边,是对你寄予厚望,可你未免也太叫人失望了。”
“将军这话未免失之偏颇。你要的情报我全都告诉你了,百胜王请了什么能人异士我也悉数告知,可不曾懈怠过职责。”黑衣人一甩袖子,十分不满。
巨石后的古青言眉头紧皱。
蚕九望果真在植妖族军中安插了细作,而这细作,竟然就是代行主帅之权的总指挥!
花将军骂百胜王是废物草包,古青言还觉得多少有些私人恩怨在其中。如今看来,这百胜王的废物程度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山河营呢?”蚕九望还在质问,“我叫你安排山河营进入我提前设下的圈套,就像当初对付共枕树族那些人一般叫他们送死。可如今呢?山河营不过是被搞得略狼狈了些,实际上根本没有太大损失!”
黑衣人不甘示弱,把锅甩回去:“我安排叶、蔓二人刺杀物妖族使者,一是让你师出有名,二是要你将她们的性命留在那里。你手握十万大军,却连单枪匹马的两个人都搞不定,怎好意思怨怪于我?”
“我怎知那小小物妖族竟能派出那般修为高深莫测的使者!连我也在她手上栽了跟头。”蚕九望也是一肚子气。
黑衣人看了一眼蚕九望额头上还肿着的大包,有些鄙夷。
蚕九望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脸上挂不住:“好了!你我在此推卸责任有何意义?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如今那两个疯女人平安回到了营地,山河营上下为她们马首是瞻,对我的调令阳奉阴违,我能有什么办法!”黑衣人一摊手,胸闷气短。
蚕九望低头思量片刻:“既然如此,你何不以违背军令为由,叫百胜王处置了她们?”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那姓叶的女人巧言善辩得很,三两句话便将全责推到了我的头上。那百胜王本就生性多疑,又因战败
之事恼火至极,已不再全然信任于我了。”
“而且。”他缓缓吐出一个噩耗,“倾城大将军要回来了。”
蚕九望惨白的脸瞬间黑了:“怎么这么快?”
黑衣人冷嘲一声:“那植妖族的妖帝是个怂货,战事方见颓势就赶紧又将人放了出来。这样的人也配做妖帝?”
“只有白虎陛下这般雄才大略之人,才配得上这般尊位。”说到此,黑衣人语气里满是尊崇。
蚕九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植妖族妖帝虽是个不中用的,但那皇太女似乎却颇有能耐,你不可小觑。”
黑衣人不屑:“区区小女子罢了,何足为惧。”
蚕九望脸色沉下来,阴狠道:“我蚕族之神,便是女子。”
黑衣人见他神色,知晓轻重,不敢再说。
蚕九望缓了缓心绪,耐着性子道:“既然如此,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既可助你重新获得百胜王的其中,又能将倾城大将军——”
“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古青言心头一跳,倾身去听。
但蚕九望十分谨慎地凑到了黑衣人耳边,窃窃几句,听不真切。只知两人分开时,皆是一副意味深长之色。
花将军有难!
古青言只明白了这一点。
物妖族向来中立,仙界亦是如此。她只需调查魔气之事即可,本不该插手这些尔虞我诈之事。但是,她无比欣赏这位以一己之身撑起整个雪岭关防线的女性,她无法坐视不管。
既然已经决定随心意而动,她当机立断,返回军营。
“二哥哥,阿竹,花将军有难,我们得去见她。”
简单向二人分说因由后,古青舟并不赞同:“三妹妹,我物妖族一向中立。战场之上兵不厌诈,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这都不是我们该插手的。”
“二哥哥,我知晓你的顾虑。只是,倘若花将军出事,雪岭关彻底落入百胜王之手,二哥哥觉得和谈之事可还有希望?”古青言一语中的。
古青舟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我们回去。”
第53章 战士军前(九)黄鼠狼给鸡拜年。……
“花将军一回来,大军轻轻松松就转败为胜,真不愧是我族的天降战神!”一妇人脸蛋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
身边挑水的老汉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符合她,而是脸上露出犹疑之色:“可是……”
“怎么了?”妇人见他神色奇怪,问道。
老汉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最近前线传过来一则传闻,说花将军是靠吸食战士亡魂的邪术,才能有如今的修为。她之所以每次都能扭转战局,就是因为她先故意放水,让我族将士白白送命,好叫她吸食亡魂,修为大涨,这才能战无不胜。”
“当真?”那夫人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现在都这么传,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古青言刚刚回到守边村,就听到这么几句话。
“够了!”余大夫从屋子里走出来,袖口还沾着血,似乎刚刚处理完伤患。她走到那两人身前,并不压低自己的声音:“你们二位也是咱守边村的老人了,竟连些荒谬的谣言都要听了去,白白中了敌人的圈套,倒叫前头浴血的战士寒心。”
那两人见到她,笑得悻悻:“我们也就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说完赶忙散去,各自做事了。
余大夫脸色并不好看,重重叹了口气,一转头,才看到古青言三人:“你们回来啦?”
她没有多问,只是将三人迎进了屋子:“说来是我辜负了你们的嘱托。你们将甄姑娘和张姑娘托付给我,我却没有看住。一个跟去了雪岭关外,一个跑到前线做随军的医师去了。”
“这怎么能怪婶子。”古青舟笑道,“张姑娘师承植妖族的大椿前辈,为植妖族的将士们尽一份心也是情理之中。至于阿竹,她一向是这个性子,谁又能奈何她呢。”
说完往甄青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惹来甄青竹张牙舞爪的怒视。
“甄姑娘性子的确是少有的跳脱。”余大夫笑着。但古青言看得出这笑十分牵强,似有绕不开的心事。
想起方才在门口听到的话,古青言心下一沉。
难道,这就是蚕九望与那黑衣人的谋划?
想到这里,她问:“三婶,近日帮百胜王指挥三军的是何人?”
“百胜王管他叫做兰先生,似乎是兰族之人,在百胜王身边有些年头了,颇受信重的。”余大夫答道。
古青言还要追问,一人在这时推门进来,古青言的注意力顿时全部转移了过去。
“隐怀兄。”古青舟与那人招呼。
睿安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走到古青言身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古青言没急着喝,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你从前……可有见过百胜王身边那位兰先生?”
睿安举杯的动作一顿,用奇怪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她不明所以,用眼神催促着。
“并未见过。”睿安只好答道,“但我已经问过余大夫了。当年我斩了百胜王一臂,便是这位兰先生用秘术为他再生了一条手臂。”
兰先生应该就是在此时来到百胜王身边的。
古青言低头思量着,手指摩挲着茶杯粗糙的杯身,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微凉的杯口抵住她的下唇,古青言回过神来,入目便是古青舟有些呆滞地看着她,甄青竹也眨巴着眼睛,余大夫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