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将军刚松一口气,却见城门之上升腾起数道漆黑之气。她虽不知那是什么,却觉得无比阴冷可怖。
“不好!”她急急向城关俯冲而去。
速度之快,连古青言都一时间落了后。她正要去追,忽地脚腕一紧,一缕蚕丝裹挟着浓郁的黑气死死缠住她的脚腕。古青言当机立断,银刃瞬间从指尖飞射而出,与蚕丝相撞,竟发出钢铁碰撞之声。
这蚕丝在沾染上魔气后,竟然更加坚韧难缠!
古青言又迅速斩了几下,总算将那蚕丝彻底斩断。几乎是直觉般的,她立即回身去看古青舟与睿安的情况。
睿安法器上的长豪与那蚕丝纠缠在一处,正做着殊死搏斗,而古青舟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蚕丝盘根错节,胡乱缭绕,若是不能及时除去,便会越生越多,直缠得睿安脸红脖子粗。见古青言已经脱身,似是想要上前助他,他赶紧喊道:“青言,快去救青舟,他被蚕丝拖拽走了!”
古青舟才是此次物妖族使团的主使官,那幕后生事之人若是有心挑起祸乱,怕是要对他不利。
这蚕丝虽然难缠,但攻击性却不算太强。古青言虽还是有些担心睿安,但也知晓轻重缓急,当即向睿安所指的方向掠去。
这一路追得艰难,飞不过一段便会有千万蚕丝织成的高墙拦住了她的去路。几番纠缠下来,哪里还找得到古青舟的踪影?
但既然绑走古青舟的那人还能放出蚕丝阻挠她,那想必并不会离得太远。古青言定下心来,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高空之上,仍然依稀见得山顶上黑云密布,尽是入了魔的蚕妖,属于花羲和的灵力波动时而显现。雪岭关中,黑烟滚滚,花将军不知是否已经顺利抵达。方圆十里之内,若论魔气最为浓郁之处,当属这两处。但是——
古青言看向远方一点。那里平静无波,看起来毫无异常,看不到任何魔气。但古青言却莫名觉得,那处的气息十分可怖,只是看上一眼,便叫人心里生了无尽的愤怒,悲伤,委屈,怨恨......总之,难受至极。
这感觉很没由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撇去直觉再一细想,这里是何处?
边境战场。
植妖族与动妖族分分合合,不知在此打了多少年的仗。不论是地下灵脉还是地上灵气,都早已被打得支离破碎,哪里还能有真正的清净之地?
如此,古青言不再犹豫,认定了那个方向飞去。
她一路追去,果然又受到了那蚕丝的万般阻挠。饶是古青言脾气再好,也不免被缠得有了些火气。她双手一张,几个呼吸之间手上法印便变幻了数次。
千万银币从穹银袋中飞出,围绕在她周身一极快的速度运转着,化作了一道道模糊的残影。管他什么蚕丝蛛网,通通斩作粉碎。
这般的运转,对灵力的消耗无疑是极大的,尤其是在这般灵气紊乱的边境战场上。古青言自身护体的灵力难免便有所不及,一些冗杂混乱的气息进入她的肺腑之间,她的心绪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更加烦躁愤懑。
好在古青言曾经利用穹银袋控制过一缕魔气,对这气息并不陌生。这些冗杂的气息虽外观不显,却可以轻易让人陷入难以自拔的负面情绪,与魔气如出一辙。
她此时无暇聚起灵力驱逐这魔气,那气息竟隐有顺着经脉侵入五脏六腑,向心脏之处汇聚的趋势。
这变化叫人有些胆颤,古青言不得不停下对穹银袋的操控,回防自身。
然而,还不及她变化法印,却发现那魔气在途径她的丹田气海时,竟奇异
地平和下来。如同被父母逮住的顽皮孩子,规规矩矩排起队,绕着丹田运转几圈,最后彻底与她自身的气息融为一体。
这是怎么回事?
古青言不知这样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隐患,但此时情势紧急,她忧心下落不明的古青舟,亦忧心不知是否脱困的睿安。
所幸灵力的消耗并非无用之功,她的速度明显提升不少。很快,前方出现一个一人高的椭圆形蚕蛹,被另一人用蚕丝拖拽着,不知要往哪里去。
“蚕九望!”古青言认出了那人,“站住!”
她加快速度,几乎要在空中掠出一道真空地带。终于抢在蚕九望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定后,她感受到蚕九望手中那蚕蛹里,正是古青舟的气息。虽然有些虚弱,但性命无恙。
她心下安定不少,得以打量起蚕九望来:“你也入魔了?”
只是其他入魔之人,不论是那些蚕妖还是当初的柳女,周身都有浓重难散的黑气萦绕,很是显眼。
但蚕九望却不同,他周身平静,灵力看起来十分纯澈,即便是法力外放的时候也并不会显现出太多的异状。若非古青言对魔气已经十分熟悉,还真发现不了他也已经入魔。
实在是心中好奇,即便是已经知道被魔操控之人会失去神智,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为何你的灵力没有化作魔气呢?”
“你一个小小使官竟也知道魔气。”这显然也出乎了蚕九望的意料,“只是你的认知太过浅薄,难不成以为只有那黑黢黢的东西才是魔气?”
他不屑地笑了一下:“只有低等的魔族,才会是那般丑陋的模样。真正的魔,无形无踪,在人心中。”
这话说的条理清晰,令古青言错愕不已:“你神智清明?还对魔气这般了解?”
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难道你是自愿入魔不成?”
蚕九望不回答也不否认,只是在手中凝聚起法力:“既然你已经知晓魔气的秘密,那便留不得了!”
说着,雄劲的拳风直击古青言的胸口。古青言回身抵挡,银光交织在胸前身后,两人缠斗在一起。
前些日在雪岭关外观战时,古青言便与蚕九望斗过一场。蚕九望本就是常年混迹军中的武将,古青言与之打斗只能勉强凭借高几个境界的修为强行压制。如今,蚕九望彻底入魔,通身修为有了魔气加持,似乎高了几个境界不说,路数也诡异至极。
那魔气纠缠不休,即便是蚕九望的攻击伤不了她,那魔气也会顺势缠上来,烦不胜烦。
战了几个来回后,两人都摸清了对方的路数。脸色更加难看的反倒是蚕九望:“为何魔气奈何不了你?”
他想到什么,目露探究:“你究竟是什么人?”
古青言没必要与他讲清楚身份,只道:“你的武艺远远在我之上,有了这魔气更是如虎添翼,却为何如此急躁,反倒露了破绽。你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蚕九望的意图并不难猜。从他派兰先生到百胜王身边,经年挑唆,到他命令蚕族围攻和谈的使团,以及现在抓走古青舟,种种行为都不难看出,他处心积虑都是为了挑动动妖族与植妖族的战争。
“你究竟与植妖族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古青言试图分析他的动机。以她往日所见,两族中心怀仇恨者,大多是因为有亲人朋友葬身在对方手中:“若说你是为了死于植妖族之手的同胞,我是不大信的。”
“你为了破坏和谈,不惜让整个蚕族一同入魔。你明知使团中有花将军和花羲和这样的高阶大妖,却还是命令整个蚕族倾巢而出。可见,你根本就是个罔顾同族性命的冷血无情之徒!”
这样的谴责却似乎恰恰踩住了蚕九望的痛处,他怒骂道:“你懂什么!我所有的温情良善早已用尽了!”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让魔气扩散四海,让整个三界都匍匐在魔族的脚下,我才能见到她!他才会让我见到她!”
谁?古青言听进了他的话,心头一震。他这话的意思,难道蚕九望并非真正搅乱妖界,挑起两族战事之人?
他要见的人是谁?又是谁拿捏住了他的软肋,让他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这人必定与魔族息息相关!
“阻碍我的,都得去死!不论是谁!”蚕九望怒吼一声,攻势愈发猛烈。
只是他越心急,攻击便越不得章法。古青言习惯了应对魔气的纠缠,反倒是愈加游刃有余起来。
她一边应付蚕九望的猛攻,一边思索起这背后的因果。
蚕九望等人的意图,并不局限于植妖族或是动妖族,甚至不止局限于妖界。
让魔气扩散四海,要三界匍匐脚下,何等的雄心壮志!蚕九望所图甚大,却不是为了什么雄图大业,而只是为了见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只有凌驾于三界之上才能见得?三界之中,哪一界最难搞?
自然是三界之首,高高在上的仙界。
所以,古青言大胆猜测,蚕九望要见的人,就在仙界!
仙界之人往往自视甚高,只将人族与妖族视作可供自己随意操控的凡俗,极少与下界之人来往。蚕九望出身妖族,又不曾得道飞升,那么能与他相熟的仙界中人,很可能便是如她自己这般,出身妖族,后天飞升的神仙。
她飞速地思索着。妖界,蚕族,仙界的哪位神仙与之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