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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半狼藉_山负雪【完结】(55)

  如此身份,她借不得。

  殷素方缓了手劲,松开她。又弯身告罪,实言道:“我只为见节帅一面,所谈涉及洛阳,乃为正事,请娘子带我前去。”

  那女婢攥着手腕一笑,又嗤讽言:“使君开恩,可不就是替洛阳皇帝施恩么?”

  蕴起的薄雾飘飘,潮湿与热意拂面,可那女婢却忽而围着她移步,轻嘲声色绕耳落下,“娘子尚晓自己容色佳,如此正事便莫要与妾,废此时辰了。”

  话音至后,陡然冷沉,殷素尚还伫立原地,思忖此女语中深意,却忽地被背后猛覆而至的力,推跌入那面暖池里。

  温热灌入鼻腔,水流漫过耳廓,殷素挣扎着出水,在模糊与水渍间望见沿上那婢静立不动。

  她扫眼来,也只淡道一句:“沐净身子,换上衣裳,妾便带你去见使君。”

  话毕,已转过屏风外,焚香静候。

  水面之上,殷素咬着牙无声。

  而水面之下,她按着走时戈柳递来的短刃,忍了又忍,方迫自己松了指尖。

  殷素抚了把脸,游至沿边起身,贴身的沉重拉着水渍一道下坠,她利落换了盒内中衣,绞干发尾。

  屏外脚步声又起,殷素警醒摸刃,却见仍是那女婢绕过来,不轻不重搁下两套外衣。

  “换上袍服,随妾入内。”

  殷素未作犹豫,很快穿好翻领红袍,又背过身自绾了个翻刀髻,趁着理襟时,将刀刃藏入窄袖短袍内。

  越往里,时所行之路更长了。

  扫目可见一行行低眉敛目的女婢,穿梭林院中,时有监工指挥。

  这是座仍在修的宅院。

  及至一处阔门外,身前人顿住步子。转行出另一女婢接过余下一套衣衫,随即朝她笑言:“娘子请随妾来。”

  殷素颇有些不豫。

  见李衍商一面,竟如此费时费力,早知那时便唤戈柳打探清其行踪,直接邀约而见,倒是爽利。

  她面上不显,直步朝前,复又随之穿行庭院游廊,终在一阁前停下。

  “娘子,请。”

  殷素一顿,望向那影影绰绰格挡不清的屋内,不由疑心丛生。

  “为何不随我一道入内?”

  女婢笑了笑,只道:“妾的身份进不去。此衣衫娘子抱进去,见着使君,听其吩咐便可。”

  殷素接下,仍不动身,只拦住她问:“使君近日可邀了什么人么?”

  “告示贴出,娘子乃头一登门拜访者,再无旁人。”

  殷素忽而回过神来,抬目间已捋清那小厮与女婢的话。

  原来是将她认作求荣攀富,欲登洛阳凤辇之辈。

  须臾,她略一扯唇,道了句多谢,径直抬步入阁。

  织锦地席铺于脚下,一路绵延至里。及至堂中,盈屋烛火彻明似地晃眼,她才望清榻前仰坐的那人。

  玄衣鹰目,握半卷书折,忽而见她至,略扫来视线。

  须臾定眼。

  “过来。”榻上人出声。

  殷素置若罔闻,只抬步将挂于案前的画纸扯下,继而拨开灯罩,触上跳动烛心。她略略转身,自沉黑燎火处与他相对视。

  “我来见使君,乃为旁事。”

  李衍商借着淬亮火花,将其扫视一番,弯唇言:“为了烧本将一副画?”

  “你可晓其为何人所作?”

  他略仰颌,眯眸盯住她,“唐国新帝赋情而画,又被宫里画师比之所摹,传送各州要寻妃嫔,你烧之,可是要落罪的。”

  话毕,他赫然抽出塌案架中近置横刀,刃光乍晃见,已对准她的心口。

  案前摇倒烛火然因其短劲细风而灭了一盏。

  与此同时,殷素袖间那柄贴腕的刀刃,随之露锋。

  她抬臂击振胸口刀尖,转瞬掌心短刃朝前,随横刀长身一路逼上。

  一时只闻短促刺耳划音,眨眼间,寒光已逼之李衍商指骨,在他不得不松手之际,殷素合掌,极快击敲掉那柄横刀。

  柳叶似的短刃,就这样,轻悬于他的颌颈间。

  而横刀掉入毯中,连声无未出。

  殷素略微仰起目,笑了笑,倒露出几分歉意。

  “抱歉,李使君,我并无杀意,只是不喜旁人指刀对我。”

  榻前人目无震怒,亦无讶然,却自扬躺的榻间起,顺着逼喉刀刃靠近那双眼。

  他笑意深了些,“北幽女娘如此烈,抵得上魏博牙军。”

  第48章 乍明灭(二)【VIP】

  殷素略仰唇角,因此一句,瞬然平直。

  她攥紧刀柄,盯住漆黑的眸,吐出字,“你认得我。”

  李衍商并不答话,反忽扣住她的腰身,蓦然握掌用力朝前一压。

  于殷素沉眼欲逼刀见血之际,他又轻巧松开。

  强劲身躯拢住她半张面,在那对近得可抬臂戳出血窟窿的眼中,她望清里头的笑意。

  “殷尚白的名号,可不止在大梁国响亮。”李衍商推开那柄短刃,弯唇缓道:“本将亦耳闻颇多。”

  “你为李衍世而来。”

  此话一出,殷素瞳仁似定住般,只有微不可查地缩移。

  她惊愕于李衍商识得自己,却未开口试探其缘由究竟是那副画,还是李予那人。

  只直起身收刀,离他远了一步。

  目复坚定,话亦肯然:“不。”

  “我为投使君幕府门下而来。”

  殷素抱拳,略微弯身,“望使君赏识。”

  李衍商饶生兴趣,盯着她朱红袍衣,只问:“我要理由。”

  满室火烛随之而晃,织锦地席间静躺着横刀,赤红与赤黑并不相融,却因风相撞。

  殷素抬起利刃似的眼眸,利落吐声:“使君最大心患为何,我便能做何。”

  他们皆捏着野心与狠心,其实话间机锋不需细问,便已然分明。

  李衍商合掌,愉畅大笑。

  他离榻,倏尔扬声朝外吩咐:“来人!将洛阳所摹画像再取一份入内。”

  须臾,外面低低应了声,不待上一刻,崭新纸画再次悬挂原位。女婢垂着眼进,又垂着眼离。

  殷素略错之一步,却又立在一盏落地铜台前,自李衍商所坐之位而视,几乎似画中而出。

  他不由轻“啧”一声,目光滑至那张画上,“我那十三弟,画工确实了得。”

  “本是想寻画中形似之女,欲先掌眼调.教嘱咐一番,再送至洛阳。”李衍商慢慢朝她踱步,微偏头,借着烛灯昏影而视。

  他缓言:“不曾想本尊竟至。”

  澄亮金光雕其侧颜,自发丝穿睫羽而落,于鼻尖处凝为一点。

  李衍商未曾见过殷素,但当年在晋,她之名号与画像已钉死于晋王幕府。以至洛阳那副图送来之时,他忽然明白李予心中的那根寻不到刺为何。

  “我这小小幕府,殷虞候当真愿屈尊而入?”

  不待殷素作答,他复又盯着那画像,问:“李予知道你还活着么?”

  “不若问,我愿不愿,让他活着。”

  如李衍商一样,初见此画时,殷素亦疑忖。

  若李予知晓她仍活于世,又是何时泄了行踪,若不知晓,那便作另谈。

  此话显然万分愉悦李衍商的心,他面上笑意未曾落下过,却又落脚于那处另谈,细究细忖。

  “幽州被灭前,十三太保内我只闻李衍世其名,却不见其人。约莫他五岁时便已了无踪迹,众人只当是死了。他与存季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对着血脉相连的阿兄,竟也半分行踪不露。”

  李衍商冷笑了声,扯回目望她,“听说他化名李予,颇受殷虞候照拂,如今他借着幽州一事表明身份,又杀了存季夺位,我方看清这狼崽子此些年所暗中笼络的人心。”

  “不过。”他话锋一转,似寻得一处趣事,“未曾想,他竟对你有情。”

  “若将殷娘子送至洛阳,送到李衍世跟前,你我之心患,是不是可快且稳地毙命?”

  身前那座落地烛台散出过艳火光,将玄衣袍服染作昏黄,其上神色亦变作模糊模样。

  “李使君。”殷素盯住虚暗之影,咬着字回:“他能借我残躯,爬上那个位置,便不会生情。”

  火光外,那道玄影并未出声。

  殷素心不由一沉。

  试探至此,李衍商仍呈观望之姿。

  他的确恨李予,可却未下定了心与她相谋,甚至欲将她送往洛阳。

  “此路需从长而议,我若贸然现身,使君只怕,将失一枚好棋。”

  自以棋子作喻,李衍商不由失笑。

  他自火光中行来,身掩其辉,那副静挂一旁的画像被他取下,又转手轻飘飘点燃一角。

  火舌卷席而上,而越吞吐的光际间,映照着殷素一双略微怔然的目。

  李衍商弯着唇道:“此一枚棋,我收下了。”

  那道高阔背影掠火而去,复拿起地间那柄横刀,“回罢,本将遣人送你,知你今住何地,我方有数。”

  得了话,,抬步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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