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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半狼藉_山负雪【完结】(54)

  “李衍商,十三太保之一,行第十,为义子。”杨继一面禀着打探来的消息,一面观殷素神色。

  “他与晋王李存季交情破深,此人阴晴不定,杀人如麻。李衍世登基后,便开始着手削权,让十三太保余下之人悉数南下,领周边之镇,而盘桓多年的北方重镇他们只作遥领。李衍商不满,遂与泰宁、奉国二镇一齐借新帝之名,烧屠所掌州县,徐州边城残状便是出自他令下。”

  殷素坐于案前,神色分辨不清,像是恍若未闻。

  良久,她方出声,“如今他住如何?”

  “彭城善佳坊三里,李衍商久居此宅。”

  杨继心中一紧,不由问:“二娘莫非是想与他……”

  “他对李予之恨,只怕比之你我,犹多不少,这样的人,于我们有利可图。”

  殷素起身,窗外的光落至裙下,照亮腰间盘龙刀鞘。

  “我得去拜会一二。”

  孙若絮忍不住朝前一步,又劝道:“他如此倒行逆施,与他相谋,不异于与虎谋皮,二娘当真想明白了?”

  “一个敢烧县烧城,肆意屠杀之人,二娘若行差踏错半步,不说脱身,只怕命也会搭进去。”

  “那又如何?”

  殷素霍然转身,天光隐于后,唯能勾勒裙摆,而朝上望,她似拢在幽暗山间,面沉声冷,“我入此地,只为要李予生不如死。李衍商又如何,从前我或许瞧不上此等人,如今我只恨自已比不得他狠。”

  “纵使万劫不复,我也见定了。”

  杨继忽似被夺气般无声。

  他知道,他再劝不住殷素。

  未点灯的舍内,寸光缓移,而六人面明而立,皆默然。

  “二娘想要做什么,语山替你。”

  破冰之语似飞箭,直击入桩内。

  自打入唐境,其实他们没得选,无兵无权,甚至将无钱。除了横冲直撞,提刀杀人,还有何可平恨?

  须臾,五人目中悉数坚定几分,皆俯身抱拳,“尊二娘示意。”

  殷素动容于心,缓缓挪步坐回案前,道:“探清李衍商动向,我要肯定,他是真的恨李予入骨,方才能去见他。”

  “洛阳有何动静,也得打听。”

  “还有,上元城。”

  甫一话落,柴犹望望杨继,又望回案前,问:“二娘是要知晓沈宅事,还是吴王?”

  “吴王。”

  殷素脱口而言。

  她话虽决绝,可日头落山之时,那份动摇仍生根发芽。

  木案前点起昏黄烛灯,孙若絮一面磨墨,一面提笔于纸间记清牛车内所剩药草,而殷素收尾最后一字,便去旁舍寻得柴犹。

  她再三嘱咐言:“去驿馆寄信时塞些铜币,叫他称此乃为洛阳去信,隐了咱们如今落脚处。”

  柴犹接下,挠了挠头。

  “二娘这是怕沈郎君寻来么?”

  殷素一噎,胸前那块几乎快淡忘的静玉,似乎陡然叫人难以忽视。

  “不是。”她很快道,“我是怕叔父婶母忧心。”

  转身入屋,倒茶进盏,撩袍而坐,一切行云流水,*在孙若絮疑惑望来的视线里,殷素抬臂饮尽冷茶。

  清泠顺喉而下,凝在胸前。

  而颈下那块暖玉,似烫得厉害。

  她忍不住垂头,抬指拉绳,抽出那块坠玉。

  夕阳烧红半边天,半柩窗外垂镀金粉。而指节转望间,那翠绿与暖色相撞,乍变作红。

  殷素蓦地忆起,东阁那池枯荷下,轻巧溜出的几尾赤鲤。

  思绪从来似云卷云舒,轻淡且飘移,快得叫人琢磨不住。

  但慢慢回神之际,殷素方惊愕于那一瞬。

  她竟在思,沈却如今何貌。

  第47章 乍明灭(一)【VIP】

  至彭城第十日,洛阳传来新帝欲采选充实后宫的消息。

  殷素初闻时,并未有何情绪,只将那张打探李衍商喜好性情的信纸点燃。

  白烟浮动,案前那道浅雾身影仍伫立不动。

  杨继捏着一卷皮纸望向她,似如鲠在喉。

  “那是什么?”

  殷素抬眼,视线缓盯住他手中物。

  “是……李予选妃要寻得样貌。”

  “晋王旧臣逼他立后纳妃,他便当着诸臣的面画了一副美人图,只将难事丢回去,言采选者,需形似图中姚姣韵神,又言——”

  不待他说完,语山霍然拍案而起,冷喝道:“好一‘逼’字!杨继,你给那贱人找了诸般理由,莫不是那日一通骂,未将你泼醒。”

  杨继叫苦不迭,急着辩驳,手中那画不甚滑落,叫风一淌,迎着满屋打量飘飘然静躺于地。

  他心一横,干脆道:“照着洛阳坊间传来的话,我一字一句未改分毫,哪是来为他洗名。”

  复又指着画中样貌,朝向语山,脸色难看,“我还未骂出声,你便断我话头,你仔细看看,画中人是谁?”

  日光顺窗静沉沉照入,照得那画像清晰,也照得望者骇然。

  语山颤着抬指,一时滞在原处,半响吐不出话。

  此刻连叫骂出声,都是羞辱。

  屋外响起细碎脚步,门扉将开,赫然天光阔亮钻入,冷凝气氛便在此刻显露无疑。

  孙若絮勾着钱币的指一顿,迈步与她们相视,目光自语山指节处,落到地间那副半明半暗的画中。

  她上前,不由“诶”了声,低目捏住那纸沿,又直身笑问:“谁人画得二娘,马上弯弓,颇有神韵。”

  屋中一片阒然,连瓷盂中还未烧完的“呲呲”纸声,都变得尤为惊心。

  无人作答,孙若絮怔茫朝案前女娘望去。

  唯见她盯着那副画,平静如潭,“很似我么?”

  孙若絮张了张口,移目与杨继相视。她悬着心,又掩声问:“此画为何人所作?”

  殷素倚靠椅后,刻意未去听。

  目光于那张泛白画纸间变得飘忽,可藏于袖衫下的指,却死死陷入掌肉内。

  李予知她还活着。

  是不是。

  他要做什么,赶尽杀绝么?还是叫她断了一切心思。

  封幽州,借采选之事寻她踪迹,天下再无如此羞辱人心的法子。

  掌心痛意越甚,逼得她吸气回神。

  于是模糊之中不再是烧不尽的业火,天光闯入阁的场景落眸。

  还有孙若絮,那双骇然又怔茫的眼。

  “二娘……”

  殷素蓦地松开掌心,她平息一阵,继而起身拿过那张画,烧了个一干二净。

  “去彭城善佳坊三里,我要见李衍商。”

  天际已由明转暗,坊间人烟稀少,竟皆早早入里闭门。

  徐州边城被一座座屠灭,有节帅施威,彭城里无官吏敢签廨外等着的一道道过所文书,同幽州相反,这是座只进不出的城。

  立于孤道前,殷素叩响了那扇门。

  三声铁闩撞木,惊动起紧密脚步,甫一门开,内里那神情不耐的小厮蓦然一愣,转笑着仰眉道:“娘子上门,是欲求节帅开恩么?”

  不待殷素作答,小厮已请她入内,又吩咐耳房的女婢带她进宴客厅。

  却独将语山拦在外。

  “我乃娘子身旁随侍,为何不准我入内!”

  小厮拍了拍尘灰,少了五分的奉承,只道:“节帅不是谁人都可见的,准你家娘子入,已是开恩。”

  此宅置设极大,或可抵上一座府。

  穿山绕水,半晌竟也未至主室。

  殷素心中正疑,可既入了内,她亦只好按下不表,随着那位女婢行过重重雕石影壁。

  待那不甚明亮的天光被门作掩,厅内转为万盏烛火相照时,她方觉察出一丝不对。

  面无神情的女娘绕过屏风而出,朝她递来绯色素衣。

  又淡淡嘱咐,“随我过来。”

  殷素凝目,望着盒中衣衫思忖。

  她忆起守门小厮的话,莫非,是将她认作旁人?

  “怎么还不跟上。”那声冷肃复又落下。

  殷素接下衣衫抬步朝前,欲借此错漏将计就计。

  至少能见到李衍商。

  可直到跟着转过几扇阔大屏帘,越过百阁瓶,于满屋雾气腾腾中望及那一泓暖池,她方心一沉。

  ,需如此?”

  殷素按住女婢欲褪衣的指,儿L撕扯。

  她沉眼,,转将之反制于下。

  只听那婢痛嘶一声,地,何须在妾面前装模作样,使君告示贴得分明,娘子是不慎叩响门,

  殷素一怔,倏尔忆起杨继曾转述的那段告示。

  其上言,为替新帝选妃,凡有意者皆可入府视以作画像,他将代呈天子。

  莫非那看门小厮,凭那张洛阳传来的画,认出自己?

  寥寥几笔,乃是因身旁人太过相熟,方觉此画四分变作八分像。若与她初见,并不能一眼觉之。

  还有那句“开恩”。

  有求,方有开恩。

  此恩何偿,望及那塘温泉全然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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