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魏听蓝并没有如愿从他脸上看到半分的愠怒。他微拧的眉心与其说是愤怒,倒更像是不解。
陆慎之不理解。
天地可鉴,日记本也可鉴,他没有朝三暮四,他明明一直都只对老婆一个人死心塌地。
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把异性分为两类:
女的。魏听蓝。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魏听蓝有点失望,兴致缺缺地低头继续回信息。
她断断续续和商应川拉扯了一下午,他才终于给出了一个满意的报价,甚至比她预想的最终成交价还要低。
但相应的代价是,商应川希望能和寰兴的工厂达成长期合作,将生产线的其他设备一并更换成越川的。
寰兴目前已经锁定好了其他的设备,如果要接受他的条件,就代表着之前的所有前期工作全部作废。
这件事还有待商榷,魏听蓝给他回复了一个最终日期,等她回明京内部讨论过后再做决定。
但商应川还不打算结束这场漫长的对话:【姐姐你吃饭了吗?】
她默默斜了一眼餐桌上的两人。
她宁愿不吃。
一时没等到她的回复,商应川又发来了一张照片:【这是我做的焗饭,怎么样?】
后面跟了个小狗的表情包,像是在求表扬。
魏听蓝笑了笑:【看起来不错。】
商应川紧咬着回复:【姐姐想吃的话我可以做给你吃!我可以提供□□。】
那倒也不必。
就今天这顿饭下来,她觉得她要对男人过敏了。
陆慎之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的动向,见她对着手机又是笑又是愁眉苦脸,不由得胡思乱想。
他太熟悉这种表情了。他看魏听蓝的信息就是这样的反应。
是谁?
肯定不会是餐桌上的那人,陆慎之回忆了她最近接触过的所有异性,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那晚酒吧里的男人。
他记得这人,越川的少东家,具体叫什么记不清了,总之婚礼那天来过。看见他老婆穿婚纱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当时陆慎之就不太高兴,现在看来,他确实不是省油的灯。
他要想想办法把这人从老婆面前弄走,省得一天到晚听见他“姐姐”“姐姐”地叫。
他要是真的单纯无害,那晚在酒吧看见他就该喊他“姐夫”。
服务员开始上菜,魏听蓝终于肯把手机放下,等着开动。
“这道菜很不错,听蓝你尝尝看。”
钟靖安用筷子指了指她面前的那道冷菜,殷勤推荐。
“她不爱吃这个。”陆慎之再次打断他开屏。
像是故意拆台似的,钟靖安脸上终于绷不住了,转过头看向魏听蓝,像是要向她求证。
魏听蓝忍不住要叹气。
饭桌上三个人,除了她之外一个傻一个呆;一个听不懂话外音,一个离了婚也没有和前任保持距离的自觉。
她很配合地夹了一筷钟靖安推荐的菜,忽略陆慎之的话。
然后就在钟靖安满怀期待的眼神中险些yue出来,忙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才勉强活过来。
这玩意儿里面怎么加了香菜!
“怎么了?”钟靖安往她见底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关切道。
魏听蓝的五官已经拧成一团,又咕嘟咕嘟灌了好多水涮涮嘴,终于缓了口气,“抱歉啊,我不吃香菜。”
他一抬眼,对上陆慎之得意的脸。
经过这么一遭,钟靖安才终于老实了点,不再胡乱给她安利,免得踩雷。
这餐饭吃得很煎熬。
魏听蓝满嘴香菜味儿,吃什么都觉得臭臭的,钟靖安被接二连三的踩雷搞得小心翼翼。
只有陆慎之——
他看着坐在左边的老婆,心情大好。虽然饭没怎么吃,但是光看老婆也可以看饱了。
终于捱过这漫长的一餐,钟靖安开车送两人回酒店。
“我送你上去吧。”他从前座转头,问。
“不用了,我认得路。”魏听蓝舟车劳顿一天了,实在懒得应付他。
钟靖安犹豫了一下,“那明天见。”
“明天见。”魏听蓝打开车门,头也不回。
陆慎之前脚刚下车,手机就跟着响了。
他接下电话,把手机拿到耳畔,一面听着对面的声音,一面看着魏听蓝从他面前经过,直直走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便利店透明的玻璃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荧幕,她在货架之间穿梭,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得见的电影。
他机械地应付着手机里的人,双目紧紧跟随她的动向。
魏听蓝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小罐子,跟收银员付过钱后离开。
走出便利店,走出玻璃荧幕,走向他。
陆慎之曾经习惯于这样的注视。他总在远处窥视魏听蓝的生活,像是看一部难懂却有着莫名吸引力的电影。
后来她从那玻璃荧幕里走出来,走到他面前,用他烂熟于心的声音问他“要不要跟我结婚”。
心像风铃一样飘摇,叮当作响。
他说好,到那时才发现那风铃摇晃的声音就是她的笑声。
“你怎么还没进去?”魏听蓝出声打断他的思绪,调笑一般:“迷路了?”
他闻到很清凉的薄荷味,圆形的硬糖被她含在嘴里,说话时在舌尖翻滚,敲得她的牙齿发出脆脆的响。
做一颗糖也是幸福的。
他几句话结束了手里的通话,对她含
糊道:“有点事情。”
魏听蓝翻了个白眼,她刚才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早点休息”、“我很快就回去”。
这么温柔的声音,电话那边到底是谁,她用眼皮子都能猜到。
她冷嗤一声。
出个差而已,倒真是辛苦了这俩异地恋的苦命鸳鸯。
“不过你也没说错。”陆慎之把手机放回口袋,“我迷路了。”
“带我回去吧,魏听蓝。”
魏听蓝侧头看了一眼,酒店明明就在面前。
这人又在说什么胡话。
她没再理会陆慎之,自顾自进了酒店大门。
陆慎之也紧随着跟上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
按下楼层,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陆慎之兀地开口:
“我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还在纠结饭桌上的那句话。
他没有朝三暮四。
魏听蓝从电梯墙壁上看见他的倒影。
他微垂着头也在看她,说话的神情认真到像婚礼那天宣誓。
但他越是这样,魏听蓝就越是来气。
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是吗?那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往情深?”
陆慎之不语。
电梯到达顶层,魏听蓝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她还没来得及进去,落在门把上的那只手就被陆慎之紧紧握住。
手腕上的力道带得她整个人都微微后仰,连带着刚打开的门也嘭地再次关上。
魏听蓝被他拉着转了个身,思绪也跟着旋转飞远。
理智回笼时,后背抵在冷硬的墙上。
陆慎之把她压在门边,身上依旧是她熟悉的木质香。
他的眸色很深,因着落在里面的她也格外清晰。
魏听蓝身上穿得严严实实,却平白有种被扒光了窥视的错觉。
她一只手还在奋力挣扎着,声音在整个楼层里回荡:“你有病吗陆慎之!”
但陆慎之只叹了口气,压下她作乱的手,似是无奈一般:
“我们聊聊好吗?现在,去谁的房间都可以。”
魏听蓝没有表态,像条脱水的鱼似的死命挣扎着。
她想陆慎之可能不知道。
她不仅练过拳击,还练过巴西柔术。
尚且自由的那只手握住陆慎之的手腕,她闪身一个使力,用肩胛固把他按在地上。
“你很烦。”她上身贴着陆慎之的后背,在他耳畔说。
陆慎之还没来得及开口,电梯门突然向两边缓缓打开。
魏听蓝的助理从里面出来,远远看见在地上缠斗的两人,愣在原地。
魏听蓝也懵了,但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为了防止陆慎之挣开,她还又施了几分力。
“......魏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喊她。
魏听蓝这才如梦初醒般放开陆慎之,活动了一下手腕,“什么事?”
“我来给你送行程表。”助理晃了晃手里刚打印好的行程表,“还有,钟总说等比赛结束想请您去附近的山庄里玩几天。”
陆慎之刚从地上站起来,还不忘拉一把坐地上的老婆。
听见钟靖安的名字,他心里登时警铃大作,敲敲地瞥了魏听蓝一眼。
“这件事我之后自己联系他,你不用管。”她接下东西,没有当面说自己去不去,只让助理早些回去休息。
“好的。”助理转身就走,离开时却忍不住偷偷回头看走廊上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