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无关?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你非要像块扯不掉的膏药一样黏着她吗?”李玉衡质问,眼里怒火倾泻而出,他一把抓住漆白桐的衣襟,“她是我的!你就是只偷窃别人珍宝的卑贱老鼠!她是我的!我的!”
漆白桐被他晃着,缓缓抬起眼,眼神沉静如水:“她不是任何人的。”
“是吗?你又装上圣人了,”李玉衡哈一声,恨恨冷笑,“你敢说你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不是为了姐姐,你难道不想要她!”
漆白桐沉着而坦然:“我是她的。”
辜山月不属于任何人,他从不奢望拥有月亮,他永远追逐那一片月光,仅此而已。
李玉衡愣了一瞬,随即仰头大笑,笑完面色更加阴狠。
“说得相当动听,你就是用这种话来哄骗她吗?姐姐那样单纯的人,怎么会遇上你这种卑劣无耻之徒!”
漆白桐嘴角轻扯,只觉得荒谬,讽道:“她确实不该遇上我,但是你亲手将我送到她身边的。”
李玉衡哑然,眼底晦暗海潮翻涌,最后只剩下戾气。
“漆大人骨头硬我是知道的,既然敬酒不吃,那我只能再让漆大人尝尝穿针蛊的厉害了。”
李玉衡眼神一厉,从袖中掏出一截缠绕成花朵形状的细小银铃,暗扣解开。
“叮”一声,银铃哗哗坠下,像一条小小的银色瀑布奔流。
密集铃铛声响起,漆白桐面色猛然一变,两颊浮上不正常的红。
银铃急促,他体内血液翻涌,喉咙腥甜,一口鲜血喷出,脸庞瞬间由红转白,苍白如纸。
李玉衡连连后退两步,嫌恶地看了眼靴子上被溅到的血。
漆白桐咬牙出手,想要夺走银铃。
白砚一脚将他踢翻,同时银铃声大作,漆白桐体内蛊虫发了疯似的啃咬纠缠,他手臂肌肉肉眼可见地凸起诡异肉团。
李玉衡一刻不停地摇着银铃,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漆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高言阔论,这会怎么像躺在地上,像条狗一样?”
他哈哈大笑,漆白桐已经说不出话,身体僵硬蜷缩,不住地颤抖,片刻功夫,背上衣裳全部湿透。
李玉衡一个眼神,白砚将漆白桐提起来,一路去了竹林深处,李玉衡脚步堪称轻快,迫不及待地追在后面摇银铃。
漆白桐被扔在地上,竹叶飞溅,他四肢僵硬地弹动着,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李玉衡看着他的惨状,只觉得无比快意:“漆大人,只要你承诺,从此不再靠近姐x姐一步,银铃即刻便停。”
漆白桐用力地摇头,额上汗水大颗甩落,从牙缝里挤出带血的字眼。
“不……”
要他离开辜山月,死也不能。
“好啊,好骨气!”李玉衡拍着手,银铃急促乱响,他狞笑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靠什么骗得姐姐的欢心? ”
“靠着这张脸是吗?”
李玉衡往前两步,靴子径直踩上漆白桐惨白的脸,用力碾着,直到他口唇之中淌出血来。
“或许也不是,”李玉衡摇头,笑出唇边虎牙,眼神森然,“是因为你的牙,因为你的虎牙像我,姐姐才多看你一眼,你只是个拙劣又卑贱的赝品,所以她永远只会选择我,明白吗?”
漆白桐脑子里翻江倒海,明明只是躯体的疼痛,他能忍受的,就像从前的每一次。
可为何心脏也紧缩抽动,像是要炸开般的剧烈痛苦海浪般淹没了他。
李玉衡提着银铃,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漆白桐的脸,嗓音阴沉:“把他的牙给我敲了。”
白砚立即拿出绳索,将颤抖不止的漆白桐捆缚住。
“锵”一声,长刀出鞘,这声响让神思混沌的漆白桐清明一瞬。
刀锋快速逼近,这么一刀下来,别说牙,只怕是半张脸都要削掉。
漆白桐挣扎着往后退,白砚拉住绳索,让他退无可退,狠狠一刀刺下去。
“咣——”
劲风骤起,刀剑相击之声尖利地叫人牙酸。
长刀“当啷”落地,白砚倒飞而出,砸进竹林扬起纷纷竹叶。
风过,辜山月衣摆轻扬。
她面容寒如冰雪,目光一寸寸扫过缩在地上的漆白桐。
他双手被紧紧捆缚着,身体呈现不正常的诡异扭曲,肌肉纠缠筋脉错乱,惨白脸上鲜血横流,还勉力扬起头对她笑,想要叫她的名字,口中却只有鲜血溢出。
辜山月一言未发,回首看向李玉衡。
那是一种李玉衡很熟悉的眼神,行走江湖之时宵小冒犯仇家偷袭,辜山月就是用这样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拔剑杀人。
辜山月从来没拿这种眼神看过他。
李玉衡心猛地一沉,手一抖,银铃落地急响,漆白桐随之吐出一口血。
辜山月提着剑朝他走来,李玉衡惊慌失措,眼中有泪:“姐姐,我是玉儿啊!”
辜山月充耳不闻,步步向前。
李玉衡摇头,惊怒交加:“为了他,你要杀我?”
辜山月提剑便斩,李玉衡一瞬屏息,紧闭上眼,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他睁开眼,宽袍长袖被斩落一截,飘扬落地。
而地上操控蛊虫的银铃,也成了一堆齑粉散开。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割袍断义?
李玉衡一抬头,辜山月没有多看他一眼,仿若他是林中一支长歪的竹子,不值得她停留一个眼神。
“姐姐,姐姐……”
李玉衡追上去,辜山月手腕一翻,剑鞘在他胸上一击。
李玉衡痛呼一声,当即倒地不起,胸口剧痛。
可比起疼痛,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慌沉重压下来,更叫他喘不过气。
这是辜山月第一次对他动手。
“姐姐!”李玉衡不甘地喊她,“辜山月!”
喊得胸口阵阵发疼,咳嗽不止,辜山月脚步停住,李玉衡眼里涌现出希望,伸手想要去拉住她衣摆,“姐姐,我可以解释,姐姐……”
可辜山月没有回头,嗓音冷漠:“你该庆幸,你是师姐的孩子。”
话落,她斩断绳索,扶起漆白桐,将他抱在怀中离开。
李玉衡怔怔恍惚,听懂了辜山月的弦外之音。
她动了杀心。
因为漆白桐,她对他动了杀心。
忽而,漆白桐回过头来,黑发狼狈凌乱,疲惫眼皮半遮住瞳孔,像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可却精准捕捉到李玉衡的方向,鲜血淋淋的嘴角缓慢挑起一个笑。
一片鲜红中,露出一角洁白的虎牙尖。
他是在挑衅。
意识到这点,迟来的愤怒带着鲜血涌上头顶。
为了一个漆白桐,她不要他了。
李玉衡按着胸口,张口吐出一口血,软倒在地,吃力地朝辜山月伸出手。
可从始至终,辜山月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辜山月带着漆白桐快步回到小院,正撞上过来送吃食的路涯。
“他的穿针蛊被引发了,还受了些外伤,你快给他看看。”辜山月脸色很难看。
路涯一惊,立马跟上来,帮着把人安置在床榻上,给他看诊。
虽说银铃声已经没了,可漆白桐的状况并没有好多少,从体表树根似的凸起来看,蛊虫还在活动,只不过没有之前那么活跃,漆白桐僵直的身体只能勉强躺平。
“他的情况很不好,外伤倒是其次,主要是体内蛊虫活性激发,若是没有解药,只怕很难平息,”路涯眉头紧皱,一脸难色,又问道,“是谁伤了他,山上并无外人进出,难道有人秘密潜入?”
辜山月面色更沉,吐出三个字:“李玉衡。”
路涯张着嘴,再看漆白桐这惨状,瞠目结舌。
他以为是遇上外敌,怎么也想不到是李玉衡把人伤成这样,一个天天笑着喊姐姐的病秧子居然这么……狠毒。
想到曾经在涿光山,李玉衡也曾与他起过冲突,再看眼前的漆白桐,路涯不禁一阵胆寒。
幸亏辜山月对他无意,不然他怕是也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时无言,室内安静,唯有漆白桐虚弱呼吸起伏,辜山月亲手擦净他面上的灰尘血迹,露出的脸比她想象中还要苍白,侧脸上还带着细小伤口,缓慢地渗出血来。
路涯还在出神,辜山月布巾一扔,肃声道:“备马。”
路涯一惊:“你要带他去万花蝶谷?”
辜山月颔首,落在漆白桐面上的目光坚定而明亮:“他这条命是我的,谁也动不得。”
第62章 他不是替代品 若他就此死去,她会不会……
路涯心中一震, 苦涩和欣慰同时涌出来,滋味复杂。
她对漆白桐真好啊,他想得果然没错。
明明他对漆白桐这样说时, 态度笃定, 可当他真真正正认识到这点时, 心头仍有种滞闷之感。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