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们一行人在周海的安排下,一早便来到了建筑承包商公司。GSC是甲方,又有陈屿这种级别的领导出现,对方自然诚惶诚恐,全程以最高礼仪陪同。
这次的主要问题是由于对方原材料计划的进度管理不当,导致整个项目有延期风险,所以针对这点的问题分析和纠正措施,对方整整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进行汇报。
从汇报看来还好,但具体的实施和效果,还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进行分析。
吃完午饭,他们计划去项目现场,临走前,陈屿突然接到助理宋泽宇的电话,提醒他马上有管理层的会议需要参加。
这种会议一般都是提前很久订好的,不能临时改时间。所以周海提出他们先去,他这边会议结束后再过去。
陈屿虽有些犹豫,眼神几次落在姜挽身上又折回来,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一小时后,陈屿这边结束了管理层的会议,便马不停蹄地朝现场赶。项目现场那种地方他知道,机械,钢材,还有各种灰尘,一路他都在担心姜挽没办法适应。
但转念一想,好在她只是翻译,只需要把书面文字工作做好就够了,倒也不必多么近距离的实地接触。
在他的要求下,司机一路开得飞快,到的时候,他们正在进行现场勘测,一群戴着安全帽,穿着工作鞋的身影中,陈屿一眼就看见了姜挽。
此时的她离机械设备很近,周遭尘土飞扬,像正在俯身观察什么,一边看,一边在手中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看到这一幕,陈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知道她离设备还有一段距离,也知道她已经做了防护措施,可亲眼看她暴露在危险下,心里还是难以抑制的焦躁。
“姜挽!”隔着人群,他叫了她一声。
他的突然出现,大家都没有意料到,纷纷过来和他打招呼,接着就要和他汇报进展。
陈屿摆摆手,让他们先等会儿,眼神依旧盯着姜挽:“你过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大家都以为是翻译问题,姜挽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也没多想,来到他身边,又跟着他进了会议室。
刚一进屋,陈屿就把门关上了,姜挽边脱安全帽,边问他:“怎么了?是翻译又出问题了吗?”
陈屿没理她这茬,刚才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终于有了宣泄点,开口很冲:“你刚才离机器那么近干嘛?谁让你离那么近的?”
姜挽眨眨眼,觉得莫名其妙,来项目现场不就是看这些的吗,所以她没说话,只定定看着他。
陈屿被她看得有些没底气,但一想到她刚才离危险那么近,且以后还可能继续发生这种情况时,心里的火就蹭的一下又往上冒:“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一个翻译,做做文书工作,查查资料就够了,离机器那么近干嘛?犯得着吗?”
这次,姜挽开口了:“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翻译,但要想把工作做好,翻译达到高标准,也是需要探访项目现场,了解实际细节的。”她没生气,只是淡定地和他解释,“更何况,这次的出差您之所以让我一起跟着,不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我那是……”陈屿调起得高,却没办法继续。
他想让她来不假,但绝不是让她来做这些的。他只是想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刻都能看见她。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方法不地道,却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了。
“是什么?”他不说,姜挽便追问。
“没什么,”陈屿烦闷,他开不了口,正试图换个话题,眼神一闪,忽地瞥见她手背上一道浅浅的伤口,瞬间眸光紧缩:“你手怎么回事?”
“啊,这个啊,没事,”姜挽有点躲他,迅速将手藏到了身后,“一点小伤,不碍事。”
陈屿最受不了她这样,拒绝他,推开他,不让他进入她的生活,让他像个傻瓜一样焦急地在门外失控,而她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别瞒我,你知道我的脾气,别逼我生气。”
姜挽觉得他今天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地把她叫过来,又莫名其妙地发一通火,现在又勒令她把私事告诉他,再好的脾气,也会觉得不舒服:“陈总,这好像是我的私事,我没有义务一定要和您解释清楚吧?”
“私事”两个字,再次触到了陈屿的逆鳞,他冷笑:“你以为我想知道?不过是因为你现在还在GSC,出了问题的话,担心你赖在GSC头上。”
姜挽也没退步:“您放心,我不会的,这是我的私事,”她重复,而后抬眼看他,“我记得您之前说过,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那您现在这样又是在干什么呢?”
她用他之前说过的话来怼他,陈屿简直要被气到内伤:“你……”少见的,他语塞了。
正生气,突然有人敲门,陈屿猛地朝门外嚷一声:“什么事?”
外面安静了片刻,这才回答:“陈总,我们该去下一个现场了,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话音落,陈屿这边还没说什么,姜挽倒是先推门出去了。
门外是周海,陈屿能听到他和姜挽的聊天,约莫是些“陈总找你什么事”,“你们谈的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姜挽的回答他没听清,但听语气,应该还算平静。
陈屿叹一口气,沉默几秒后,也推开门,跟着出去了。
陈屿跟着他们参观。
他身边围着许多人,有讲解的,有带路的,还有担心他被现场设备碰到时刻提醒他小心的,可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他却仿佛失聪了般,什么都听不进去,耳边反复循环的只有刚才和姜挽的那段对话。
他好像又惹她生气了,可这明明并不是他的初衷。
越过光影,隔着人群,他去看姜挽,她似乎完全没被影响,全程像没事人似的,依旧认真听其他人讨论,拿着本子不停记笔记。不过好一点的是,和刚才相比,她确实离机器设备远了不少。
“陈总,陈总……”
耳边有人在叫,陈屿收了视线:“什么事?”
他一冷脸,对方立马变得心惊胆战:“您觉得刚才的车间参观如何,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是否可以换下一个地方了?”
“去下一个地方吧。”
下午的行程安排得很满,除了参观,还有研讨和整改会议,因为他们需要在第一天把方案确定下来,往后几天正式开始实施,所以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十点了。
因为忙,晚饭吃的也比较简单,许是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也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没那么提心吊胆,离开时,供应商和他们提到了还有一些特殊的其他安排,问他们是否方便去。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周海的第一反应是看陈屿,而陈屿的第一反应则是去看姜挽。
一扇大开的玻璃窗,一段漏进来的月光,姜挽也正抬头,月光下,两人视线相碰。
一个是尴尬,一个是心虚,随即一闪,很快分开。
“不用,”陈屿不耐,“把工作做好,其他乱七八糟的少来。”
供应商也是识眼色的人,见此,便当即找了个理由,把刚才那事圆滑地解释过去了,并承诺一定把问题整改好,让他们放心。
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也没什么精力听他在这里说这些,随意应了两声,交代完明天的工作,便撤了。
宁城不大,也不如北城繁华,这个点路上行驶的车辆已经不多了,所以他们一行人回去也没用多久。到了酒店,大家都累得不行,互相寒暄了两句,便各自回了房间。
姜挽的房间靠近拐角,比其他几个人的都要远,花费的时间自然也比其他人要多,等她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屋了。她掏出门卡正要开门,突然从暗影里跑出来一个身影,擦过她,朝楼梯口跑去了。
那人身量极高,衣着深黑打扮,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姜挽只当他是这里的房客,因为赶时间才会如此着急,所以也就没多想。
进了屋,她先将外套脱下来,随即又进行了简单的收拾,这才把笔记本拿出来,开始这一天的工作总结。
正入神,床头的电话突然响,姜挽放下手头的工作伸了下懒腰。能打这个电话的,一般都是前台工作人员。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姜小姐,我们这里是酒店前台,”姜挽猜得果然没错,“听说您手伤了,有人安排我们给您送创可贴,请问方便吗?”
手伤?创可贴?
知道这些的,只有陈屿一个,许是为了验证吧,姜挽开口:“请问是谁安排你们送的?”
对方倒是没隐瞒:“是和您一起入住的陈先生,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姜挽想了想:“方便,麻烦你们送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