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本就是察言观色的太监,如何看不到这种内心的鄙夷,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况且她还不是个凤凰呢。
小安子脸色更是倨傲,将桌上的荷包推回去,揶揄着,“安小姐,家资微薄,还是留着自用吧,大狱中的安大人需要银两的地方多着呢。”
安姝岚脸色绷的紧,嘴角努了努,到底没张开嘴,还是旁边的雪枝说了好一通的话,才将气氛转换了一二。
扶着柱子站在外面的北顺听着里面的话,小姐?进宫为公主选玩伴的小姐?身上还隐隐作痛,脚在后怕之下下意识便要后退,可手扒着柱子,心思转了又转,她既有禁军做靠山,又打着如此心思。
可巧,他这两日瞎打听之下,还真听到了些消息。
依着小姐姿色,获得盛宠估摸不是难事,若是其中有他助力,到时候点了他为宫里大太监,又有何难。
就在北顺满腹算计的时候,值班房门口一声吱呀,北顺下意识便低下了头,再抬头时,只看见玄色裙角还有身后的小丫鬟,咂摸了一下嘴角,抬脚进了值班房。
“安公公,小的来看看您。”
小安子抬了下眼皮撩了一眼,又垂了下去,烦躁今日来的全是嗡嗡的苍蝇,语气嫌恶道,“我一个小小的太监,没本事将你从冷宫里提出来。”
北顺脸色讪讪,这宫中的太监谁能高的过得喜,此番话纯属是不想搭理罢了,心里唾了一口,面上却挤着笑,“安公公,瞧您说的,奴才在哪里当值不是为着得喜公公解忧,今儿小的来,可不是给您添烦的。”
“奥?那是为何?”
“小的是给您解忧的。”北顺再俯了身子,后背几乎与桌面齐平,才慢慢道,“奴才刚才见到那小姐,听她意思是一心想攀高枝,这不纯属为难咱们这些人嘛,咱们那能做的了上面的主意。”
北顺看着小安子点了点头,觉得有希望,更起劲地说道,“您为了安统领的情谊,不舍得说重了,是您心善,就为这善呀,奴才倒想起一件事来。”
小安子估摸着这奴才又起了什么心思,可安姝岚简直是个隐患,得尽快将她摘出去,“什么事?”
“德妃娘娘将族里妹妹接进了宫,明日要在暖房办一个玉镜宴。”
明日十五,初一十五圣上宿在凤栖宫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圣上在英粹宫多日,碰到圣上的机会难得,从英粹宫到凤栖宫经过暖房,德妃办得玉镜宴目的不纯呀。
小安子是一个奴才,管不到上面娘娘,但机会给了,就看她的造化了,小安子哼笑一声,从袖中将那个荷包扔过去。
北顺接了满怀,略一思忖,满脸带笑地应着,“安公公,奴才办事,您放心吧。”
“北顺公公发达了,可别忘了老人。”
“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北顺从值班房出来,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打开荷包数了数,总共三百两,麻利将里面的银票掏出来放在怀里,剩下的塞到袖子,飘飘然地往静思殿去。
一路上,看着湛蓝的天,脚底如踩在漂浮的云上,只觉前路一片坦途。
所以,在见到从静思殿出来的面熟的丫鬟时,他倨傲站着,上下打量了下,小姐稳重,连着丫鬟也如此淡定,他从袖中掏出那个荷包,扔给雪枝。
雪枝看着熟悉的荷包,脸色是白了又白,双腿几乎站立不住,惶惶想着小姐的计划莫不是被捅了出去。
雪枝咬着牙说了句话,“公公,奴婢不知您什么意思?”
北顺嘲讽道,“明晚酉初在后花园见,机会给你了,来不来随你。”
雪枝几乎等不到北顺离去,急急地回静思殿,进了东厢房,重重将门阖上,小姐怕冷,早早躺在了床榻之上,雪枝撩起帐幔,便将刚才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什么!”安姝岚惊呼了一声,下一瞬立马从床上弹起,紧紧抠着雪枝的手,再次确认道,“当真这么说?”
雪枝生了冻疮的手此刻裂开渗出了血迹,主仆两个都未注意,含着热泪地点了点头。
夜晚,东厢房难得买了热炭,用了热水,一盆盆泼在院子里,冻在地面让江月摔在了地上,微微刺疼,起身回到屋中还不满地嘟囔着。
青璃仔细检查了一下,安慰道,“下次小心些,也就两日,我们便能回家了。”
“孟府吗?”
青璃一怔,在江月心中,孟府是家吗?
对她呢,不可否认,当下一瞬间,她想的也是孟府。
她想她只是还没适应,代表不了什么,时间长了就好了。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暖和地有些异常。
青璃心口有些慌乱,只当昨晚说到孟青山,梦中全是在定西王府那焦灼的夜晚,翻来覆去地她似乎被考较着,非要她承认不可。
江月昨夜脚腕肿了起来,甚至有些发热,青璃让华英嬷嬷守着江月,她无事,便陷在榻上昏昏沉沉了一整日。
西边晚霞绮丽,带着夕阳热烈的余韵,发出灿烂的红艳。
透过窗棂照在屋内,带着朦胧的淡影。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门口声音响起,“青璃小姐,孟统领让您酉末在前些时日的宫道上等着。”
青璃存了一份怀疑,“我不知道什么孟统领。”
门框上烙下的人影似乎抬了一下头,依旧道,“那奴婢便不知了。”
说罢,便走了。
青璃起身开门时,没还看到宫女的身影,却与即将出门的安姝岚打了对面,她一身粉色锻面桃花裙,连着斗篷未穿,俏丽明艳,冷冷看了一眼,扶着雪枝的手扭腰出了门。
青璃皱了一下眉,收回思绪,想到孟青山约她的事宜,宫道之事只有他,华英嬷嬷和那个太监所知,让她不禁怀疑是那太监在其中使坏。
可到底带了华英嬷嬷出了门,冬日夜晚天黑的快,只西边悬着一线幽光,周围暗沉沉地看不清面庞。
宫道上没了来往的奴仆,荡着回声,耳边全是呜咽声。
青璃不安感更盛,停了脚,华英嬷嬷更是抬脚挡在了她面前。
宫道的尽头,余光之下,黑白交织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x里。
风扑在甲胄之上发出低鸣,宽刀脱离刀鞘,反射着冷光。
圆月不知何时挂在了高空,银色光辉洒在地面如渡了一层白霜,不远处响起婉转的古筝拨弦声,空灵的声音将宫道拉的更长更深,似远似近,似梦似幻。
倏忽沙沙声响起,是刀尖滑过青石板砖。
第44章 044 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
呼吸被刺耳声迫地已然紊乱, 华英嬷嬷的手紧紧握着她的胳膊,投下的身影照在她脸上晦暗不明。
月光下,那护卫眼角赤红, 呼哧着粗气, 明显失了理智, 对于眼前的她们,手下留情已是妄想, 她到底还是将宫中人想的良善了些。
青璃在背后示意华英嬷嬷, 小声道, “你回去喊人。”
华英嬷嬷固执不动,“奴婢绝不会舍您求生。”
青璃心口发热, 她平日待华英嬷嬷总是隔着一层,关于进宫的事宜也是故意隐瞒, 华英嬷嬷却从未问过,细想,她其实从未将她当做信任的人的。
“出门前,已让江月去寻二公主,你只要快些回来,我能撑住。”
“刺啦...”刺耳声变得迅疾, 那护卫脚步加快, 转瞬到了面前。
已没有时间犹豫,青璃推开华英嬷嬷,亮出手上的袖箭, 连发两箭, 喊道,“快走!”
华英嬷嬷咬咬牙,转身奔入身后黝黑的宫道中。
前方光亮明灭, 护卫被凌厉的箭风阻了两步,迟钝地左右看着,眼眸有一瞬清亮,眨眼间又被赤红遮住,喉间发出低吼,如野兽般散发着凶戾之气。
青璃胳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心里似鼓声躁动,耳内闷滞似乎被堵住,脚下却不敢生疑,略微右移,在破空声响起之时,她袖箭连发。
刀箭交锋发出短促的火光,箭身入肉发出闷声,时机就在眼前,青璃立时侧了身子,便冲着光亮而去。
可袖箭短小,对于行尸走肉的护卫只滞了一息,身后如影随形的紧迫感越发逼近,腿窝处骤然疼痛,青璃跌在地上,额上硕大的汗珠滚落脸颊,青璃顾不得什么,抬起袖箭,上面空空如也。
最后一支箭已射了出去!
青石板砖粗粝的地面滑的手心失了知觉,筝声激越,她的喊声完全隐在其中,浮在地面的冷风将她的体温一点点带走。
光影交互扑在不远处的地面,荒诞又可疑,一瞬间,青璃想了许多,到底是谁在操控着一切,呼吸乱糟糟的早失了规律,对着一步步逼近的护卫问道,“你可是禁军?”
鞋底擦着地面发出重声,禁军似无所觉,提起宽刀,高高举起。
眼角滑下一串血迹,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孟青山不会放过你的!”
青璃张口嘶吼了这句,看着距离落在头顶十寸之上的刀刃微微颤抖,似乎在与一股力量对抗,就在希望之际,却见刀身上抬更加有力地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