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云野全身一紧,与沈永宁视线相触。
宫道上未见一个奴仆,只有疾风裹挟着雪沫在地表打旋,呼呼地往脚腕上灌。
宫道上五人都似被定住,远处太和殿一声震天的声响,才将五人的心神都归了位。
地面震感震的脚心发麻,远处断断续续的刀剑声传来。
遥遥一声喊,“有刺客!”
青璃眼前一阵刀光剑影,沈永宁到底只是笔杆下的算计,很快落了下乘,可她站在刀剑之间,鹿云野一时无法下手。
凌舒瑶派珍珠去唤禁军,抬起刚才青璃为了保她,被胁迫摘下来的袖箭,连发三箭,可一样她在前面,投鼠忌器,都失了准头。
凌舒瑶着急的红了眼。
胶着之时,只听到嗡嗡的脚步声,凌舒瑶面色一喜,回身便要唤人,青璃脖颈上落了剑身,被迫着连连后退。
可片刻间,凌舒瑶面色急变,鹿云野也发现了异样,腹背受敌,不得已奔着凌舒瑶而去,眨眼间,斜里冲出的一伙人,配合着沈永宁,带着她出了宫门。
暮色沉沉,青璃俯在马上,冷风早已将身上最后的温度都带了去,周身被颠簸地发疼,天旋地转间,她也失了方向,只倒看着所有人身上绑着火药,火引子隐在腰间,就是一群亡命之徒。
一夜奔袭,等东边悬起一线光,一行人寻了一处山坳,交头接耳商量起来。
青璃尽可能减少存在感,趴在膝盖上闭眼却连假寐都做不到,只盼着他们事情未成,躲避起来再寻机会。
可事与愿违,连着半个时辰未到,一行人又上马踏上了行程。
青璃身形绷的紧,企图在浓浓雾气中寻些线索,她已感知到他们极大的恶意,每个人都投来狠辣的眼神,纷纷呼道,“杀了狗皇帝的掌上明珠,为王爷报仇。”
沈永宁只定定看着,并未解释她的身份,从出了宫门,眼睛闪着异样地光彩,也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不过她懒得与他求救,只怕,他只会第一个把她推入火坑之中。
毕竟,他已做过一次。
到了浓雾散去之时,一行人到了一个农庄,青璃看着马匹入圈,他们卸了身上的火药,她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些。
水碗掷地,瓷片碎裂,激烈地争吵起来。
青璃被关在厨房,听到马累死了三匹,剩下的也歪到在杂草上,需要养些时日。
弹尽粮绝,有人生了退意。
眼前灶火旺盛,闪在青璃眼中簇起了一团火。
京郊马场,养马官又仔细查验了一遍,脸色大变,将昨日的记册拿出来,比对一番,这下是大惊失色。
四皇子凌子湛皱眉看着驳回的文书,听着外面的咋呼声,眉头更加皱了起来。
护卫玄夜看着主子搁下了笔,忙开门打算呵斥一番,却没想到养马官脚下踉跄跌倒了门前,玄夜刚x欲伸手去扶,养马官利索地爬了进来。
玄夜看着空空的手,回身走了两步,将门阖上。
主子素来不喜大吵大闹。
养马官平日受教的规矩好似都忘了,举着册子,磕巴说道,“四...四...四...”
“慢慢说。”
养马官重重吞咽了下,才道,“咱马场里的马被调换了。”
这可不是小事,但无声无息地能调换,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如何发现的?”
“您看。”原来凌子湛来了养马场,为了记录数据,在每个马身上都做了标记,且捡了突出的特点画册,可昨日下面的小吏记录的事项,显示马匹状态萎靡,今日去查看病因,明显看出不是一匹马了。
凌子湛大踏步出了屋子,走到马前,一一仔细看去,立时心头一紧,明显换了不止一匹,甚至掺杂了病马在其中。
“立时清点一遍,看看有多少差异。”
这事可大可小,养马官快跑着让小吏将马清点一遍,才发现已五匹不止。
“可是田庄的人?”
养马场一直让田庄上的人送草料,应该不会自砸生路,可也只他们进出。
凌子湛喃喃一句,看着暮色已至,带着玄夜去了下面农庄。
农庄与马场相隔不远,凌子湛走过一片田地,土被冻的僵硬,走到上面如踩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索的几颗星星坠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微光打在地面上,如浸了一层薄雾般,蒙蒙不甚清晰。
可过分寂静的环境让凌子湛止了步,手扶在腰间的宽刀上,他侧首往一边高处看去,那边立了一些人。
孟青山眼睛盯着远处山庄,处理完太和殿的事情,到底晚了一步,这三日如三年一样难熬,他无时不在懊悔,当初就不该应她。
可她那样望来,语笑嫣然道,“我就知道,你我的想法是契合的。”
“不如里应外合,请君入瓮。”
“他阴狠歹毒,已经盯上我,不如主动些。”
他震惊她的大胆,理智,还有那句契合,他们两个总是隔着一层纱,做不到全然坦诚,他想只要他准备齐全,若是此事成了,两人关系只会更进一步。
诱惑在前,他点头应下,可他没有做好。
丝丝悔意密密匝匝裹着他的心,勒的他几乎失了理智,就想冲入进去,将她救出紧紧抱在怀中。
可火药埋在了田庄周围,里面老少妇孺八十九口,他生生拉住了挣脱的心智。
二皇子凌子周静等着消息,已有人去拆火药,转眼间看到了走来的凌子湛。
凌子周问了句,“你如何来了?”
凌子湛看向孟青山,只见对方凌厉地看来,似乎他在此处十分可疑一样,“养马场的马被调换,怀疑是田庄的人做的。”
“皇兄,如何在此处?”
凌子周将事情简单说了句,凌子湛讶然,他离得宫城远,并不知宫里发了如此大的事情,还牵扯到了凌舒瑶,还有孟青山的表妹。
凌子湛沉默了下,倏忽明白孟青山身上的敌意如何来的。
第51章 051 她期盼着他再快些
天边闪过一簇火花, 凌子周和凌子湛刚欲反应,只感觉眼前人影恍惚,眨眼间人已奔到了那处门外。
静谧的黑夜中, 厮杀声混乱地喧嚷着, 带的农户人心惶惶, 闭门锁户。
山间密林中,青璃和沈永宁都停了脚, 回首看向山下田庄爆起冲天的火光。
沈永宁讥笑出声, 逃出生天, 心想事成的感觉十分舒爽。
“你怂恿埋下炸药。”
青璃不是问话,而是确认的陈述, 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是他能做下的, 那些人都是莽夫,决计做不到环环紧扣。
她看向身后顶在腰间的匕首,闪烁着远处的火光,尖刻锋利。
她再一次放眼望去,那带着急迫的高大身影已闯入门里,估摸着他此刻拼杀着还要左右张望她的踪迹, 鼻腔内便涌起一股酸涩来。
他能寻到她留下不多的踪迹找来这里, 那便能看到留在墙上的信息。
她期盼着他再快些,她心底的恐惧不知能压抑几时。
她错开了眼,冷冷淡淡地看向沈永宁, 这个疯子。
沈永宁夙愿得成, 满脸得意,催促着她前进,只要越过这座不高的山头, 那边已安排好了接应的马车,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他和她比翼双飞,何来不畅快。
沈永宁说话尽显得意,“那群蠢货,自诩英雄好汉,口口大义,拉拢这些藩王余孽,打算杀了皇帝,不过存着谋反掌天下的妄想,如此正好,我成全他们。”
“我可没有他们的头脑一热,我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青璃呼吸已乱,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一丝恐惧露了出来,惹得身后的沈永宁越发得意,是他的早晚是他的,管他定西王,娴妃还有那些爱恨情仇,他能出谋划策,全为着能完成他的事。
他巷子重伤,奄奄一息,借着当初藩王联合留下的人脉,活了下来,再似是而非的怂恿一二,就这么一路闯出了熙州,他一路打听搜寻,偶然听到自称表哥是孟青山的女子。
将那女子抓来,一番威胁,便这么吐露个干净,原来她回了京都。
简直是心有灵犀,他借着娴妃的安排进了宫中,就这么看着她与公主嬉笑玩耍,脸庞越发明艳,眸子中是从未有过的灵动。
他阴鸷想着,她不该这样,就应该胆小的惶恐的,然后求着他小意奉承着他。
月光皎皎,照着山林枯枝投下斑驳的影子,似横纵交叉的陷阱,时不时枯草钩缠,两人走的艰难。
待看到山下踏蹄的马车时,青璃背后的薄汗被风吹过,只余冷意,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决绝坚毅。
“你这是打算更名隐遁,将我控制在你手下,终生不得翻身。”
匕首从腰后沿着脊骨划过,将早已散乱的发髻拨到一边,林间冷风扑打在脖颈上,受不住抖了下,气息从耳后喷出,“三年前,就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