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黄朴对着屏风不满。
孟青山眉目阴沉,心想老狐狸丝毫不忌惮他在此处,如此明目张胆的上眼药,可想到小狐狸能为他不忿, 压下去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眼睛转了转,看着面前的四皇子,脸色一滞, 莫不是老狐狸在打别的主意吧。
凌子湛感觉背后一阵冷风, 略动了动手脚,却不期然撞到了屏风,发出沉闷的重响, 外面说话声骤然停了,两人呼吸同时敛起,竖起耳朵听着,心神再也不敢松懈。
青璃哄着说了白露峰的事情,看着祖父不那么生气,才起身作别,临出门前,犹疑地看了眼屏风。
辰正,青璃一行出了黄府,刚驶出巷道,便听到身后响亮的马蹄声,青璃挑帘望去,明媚的日光洒在他脸上带着格外的英朗,他一身石青色祥云纹窄袖劲装,未带随从,马鞍上缀着一个小包袱,一手持缰,一手握鞭,十分潇洒不羁。
青璃已有多日未见他,虽互通消息,但乍然触到他眼神,下意识垂了眼睫,心思游转,忽然意识到他来的方向,他也是从巷子里出来?
孟青山看她撑着身子,眨巴着眼神往后瞧去,懵懂又可爱,想到她不知他已知她身份,刚才被老狐狸奚落的憋屈瞬时散的一干二净,他是祖父,还能棒打鸳鸯?!
孟青山忽然计上心来,决定两手抓,既然老狐狸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也能,思及此,他道,“天地之宽,此处相遇,真是心有灵犀。”
...
倒也不那么好奇了。
青璃被这句话烘的耳尖发热,青天白日的,他知晓这句话,会造成多少嫌疑,青璃已看到周围打趣的眼神,慌乱地撤回了身子,将帘子放下。
下一刻,车身下沉,车门从外面打开,孟青山扫了一眼,江月和江照早已似鹌鹑俯身出去,她此次组织的白露峰之行,一应用物又备了一辆马车,两人麻溜地去了后面。
孟青山自在坐下,马车嘚嘚行驶起来,青璃犹自云里雾里,茫然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事务繁忙,身疲力尽,不宜骑马。”
青璃看他面庞确实透着两分倦容,也不好再赶出去,只是他气势强悍,权贵窝中周旋许久,无形中带着逼迫之意,青璃手心微热,将帘子挂起,看向外面,惊讶道,“出城门了!”
青璃这些时日,越发自在,可也只敢在京都内转,如此轻松外出还是第一次,春末夏初,暖和的风不骄不躁,扫在脸上轻轻柔柔,绿树成荫,草色青青,时而路过的小荷塘,荷叶初展,望之便觉神清目明,心旷神怡。
孟青山并未看向外面,见她眼眸灿亮,唇角弯着荡漾出笑意,比之外面春景美好百倍。
白露峰远近闻名,路宽平整,来往的马车不少,路边上便有不少茶棚食寮,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青璃在分岔路口,寻了个树荫处,等着凌舒瑶和唐书卿。
江月和x江照早等不及,得了她的同意,冲着路边的小摊贩走了过去,青璃命车夫将车门打开,清新的凉风充斥进来。
最先到的是二皇子,一身墨色劲装,墨玉束发,自带疏离。
两人前一刻已在黄府相见,青璃故作不熟,只点了头,凌子湛看向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才能维系好各自的秘密,亏着他平素寡言,此时也不觉尴尬。
身在郊外,无人相识,青璃深感踏实,从马车内出来,旁边的老妇人早盯着贵人,期盼贵人指缝间漏下的银两,就够家里半年吃喝,却也不敢冲撞,只站在三步外,恭敬道,“小姐,公子,可想尝尝山间野果?”
老妇人手指粗糙,手上细纹伤痕遍布,浸染着紫红的颜色,提着小篮子,里面放着一颗颗红色饱满的小果,有的透着紫红色,青璃没想到山间野果有如此诱人的光泽,一时心动。
“表哥...”
“嗯。”
“嗯。”
青璃身子一僵,着实没想到身侧两声,两息后才转向孟青山,故作自然道,“看着着实新鲜,买些尝尝吧。”
老妇人听到贵人要买,一叠声的夸奖果子如何香甜,高亮的说话声倒把刚才三人之间的沉寂冲散了,青璃暗暗松了口气。
“青璃!”
青璃回身看去,唐书卿已到了跟前,迫不及待从马车上跳下来,后面马车上凌舒瑶也撑着丫鬟的手下来,三人凑在一起,叽喳说着,十分雀跃。
凌舒瑶一身红色裙装,头上琳琅珠玉,肌肤白里透红,满是喜盈盈的朝气,眼睛在人群中打量。
唐书卿揶揄,“公主,这是找什么呢?”
“寻人呢吧?”
“寻谁,说出名字来,我帮着喊两声。”
凌舒瑶被打趣的脸红,手挠向唐书卿,嗔道,“让你乱说。”
唐书卿绕着青璃躲藏,青璃被夹在中间,遭受无妄之灾,却也跟着不由欢快笑着。
凌舒瑶跺脚,青璃余光看见来人,碰了碰生闷气的凌舒瑶,略高了声音道,“我们的二公主,才没有找人,人呀,自个儿来了。”
凌舒瑶一张脸绯红,躲在青璃身侧,羞赧的样子着实招笑。
鹿云野被家中关在祠堂许久,寻了一个机会跑了出来,走向站在外面的三人,抱拳道,“四皇子,孟统领,砚卿兄。”
唐砚卿会考在即,这些时日在家中苦读,连来时路上,手持书都没放下,直到看到她这般畅意,才觉得一切值得。
女子在里面说笑,他们四人站在外面相谈。
风不疾不徐的吹着,将青丝吹动起婉转的弧度,又静静落下,周而复始,青璃随处看去,见他站在树荫边缘,斑驳的光影照的他眸子闪亮,青璃耳边一刹那静止了,周遭的声音隔了一层膜般,模糊着听不清楚。
唯有心如擂鼓,越发清晰,她慌张错开了眼神,静静平复着心跳。
遥遥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引得众人望去,很快对面道路上驶出三辆马车,旁边彪形大汉护卫,疾行而至,尘土四起,十分嚣张,上面挂着段氏的徽标,不断撞击着车身,发出蹦蹦的响声。
唐砚卿下意识白了脸,侧转着身子看向孟青山。
孟青山微眯了眼,锐利盯了片刻,回身走向青璃,将其挡在身前,他身姿高大,肩宽背实,将青璃笼罩其中,很好让她躁动的心安定了下来,青璃被他有力的眼神攫住,完全忘了那些已渐渐遗忘的不愉快。
“出发吧。”
三人各回马车,路边上便传来闲谈,“这段家可发达了幺。”
“段家?走马上任的刑部侍郎?”
“可不,年后下达的调令,听说段家子弟参加这次会考,啧啧,估计又是一高门显贵。”
“那可真发达了,以往京都中可没听过段家的事情呀。”
“嗨,这纯粹是你孤陋寡闻,段家在京都中必是有根基,否则能从浔州将他调出来?!”
“什么根基?”
“...”
马车远去,声音渐渐远离,青璃心跳杂乱,安慰着既没有见面,自不会横生波折,可依旧呼吸憋闷,烦乱的挑开帘子,便看到孟青山驱马在侧,上山的路愈发狭窄,速度见缓,他端坐马上,听到声音,侧首望来,道,“美景在前,路虽波折惹人烦,万勿着急。”
话语不急不躁,气定神闲,青璃心莫名渐渐安稳了下来,她不是以前的她,不过一个刑部侍郎而已,有何惧之。
那厢,马车进了城门,后面才赶上了一人,附在马车边,回禀道,“公子,奴才问了那些摊贩,确实两人彼此称呼江月,江照。”
帘子被内里折扇挑起,扇骨是晶莹剔透的白玉,扇面是淡青绢纱,内里之人一双桃花眼,斜着看来,露出格外精致立体的五官,听此微微笑着,显得十足邪魅。
“小心跟着,不要被发现了。”
“是!”那人调转方向往郊外奔去。
马车内,男子往后慵懒地躺在年轻女子腿上,折扇敲打着手心,兴致高涨。
女子娇柔的笑了一声,她用遍了手段,才跟着入了京都,可不想这么轻易被忘在脑后,故作吃醋问道,“少爷,刚刚入京都,您就看上了哪位妹妹!”
段衡睨了一眼,落到那双眼睛上,有三分相似,便也起了一份的耐心,在她身前扭了一把,惹得娇喘连连,冷冷道,“只是一位故人罢了。”
女子不解,低声重复了一遍,欲要多问,看着主子闭眼休憩,不敢再出声,无端想起府内的秘闻来,听说主子曾得了一个佳人,爱之惜之,后来无端失了踪迹。
故人?怕是难忘又得不到的吧。
青璃白露峰回来之后,便有些忐忑不安,将此事告诉了江月和江照,两人也是骇的脸白。
“你们这些时日,就不要出门了,让邱嬷嬷带着江水去做。”
“是。”
江月和江照在段家无亲无故,当初过得惊心胆战,好不容易有了眼下如此好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