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山毫无波澜地看向孟母，孟母讪讪住了嘴，意识到真话差点被诱出了口，怒火烧得脸色赤红，已然待不下去，甩袖，转身，回了院子。
管家看着将军孤身一人站在廊下，瘪了瘪嘴，老夫人作弄的府里乌烟瘴气，也不知关怀将军一二，将军回府，连个温水热食都没有，别说将军不回府，连着他都想跑了。
“将军。”
孟青山收回眼神，问道，“母亲近些时日可出过府？”
“老夫人前些时日出府过几趟，说是去采买，带回来的也都是些小物。”
“我会派云离过来，你好生盯着，有何异事，让云离查个清楚。”
“哎...是。”
“记住，任何小事都不放过。”孟青山想到刚才孟母及时反应，问道，“再去查查江安底细。”
孟青山吩咐完，大步往前走去。
管家看着廊下胭脂，喊道，“将军，小姐的东西。”
“脏了，扔了吧。”
管家哎哎两声，看着还未开封的胭脂，有些摸不着头脑。
青璃这边，刚接下一个帖子，说是帖子，上面用词强硬，带着命令，没了转圜余地，她将帖子递给华英嬷嬷，问道，“嬷嬷，你怎么看？”
“大公主素来在宫中行事霸道，又和亲在即，依老奴看，拒绝不得。”
青璃想到二公主递来的消息，大公主这些日子动辄打骂奴才，手段越发严苛，已失了不少人命，皇后依旧养病不问事务，柳贵妃轻言告诫了两句，大公主回去后，依旧我行我素，柳贵妃看在德妃面上，便撒手不管了。
皇上都装聋作哑，其他的人也装作不知，大公主的气焰越发高涨，听说只一个奴婢端的茶水热了指尖，就剁去了一根手指。
青璃不喜这种漠视人命的做法，连先前同为女子的同情都消失殆尽，此次赴宴，看她耀武扬威，为非作歹，青璃想想便心下滞闷，“听说在宫中打罚了不少奴才。”
“是以前大公主手下的奴才，托了门道，不在此次和亲之列，反而丢了性命，奴才的命不值钱，奴才不该有自己的想法，就该按头认命。”
华英嬷嬷语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愤懑，还夹杂着丝丝悲伤，听得人眼眶有些发酸。
江照听不得将人命比作草随意践踏，“嬷嬷，说这些做什么。”
华英嬷嬷阴沉着脸，冷冷道，“生来为奴的，背叛主子，就该去死。”
青璃听着话中全是讥讽，看向华英嬷嬷，华英嬷嬷办事谨慎规矩，从不多言，如此情绪外露还是第一次，可江照听不出来这是讽刺的话，掐腰道，“嬷嬷的话，有失偏颇了！”
江照挣脱江月的阻拦，上前一步，辩道，“生而为奴，可也是生而为一条人命，人恰如世间万物，草木都知奋力攀升，争取晨间露，艳阳光，只要没有伤害他人，都可情可原。”
华英嬷嬷眼中光彩一闪而过，很快湮灭下去，又问道，“自古背叛主子，就不会有好下场。”
江照脸颊红红，一时语塞，无措看向小姐，看着小姐带着笑意鼓励着她，想到以前小姐的教诲，坚定道，“背主，也要看情况，不能这么一概而论，世间上还有人攒钱赎身，翻身为主的呢，如果卖主求荣，求生，这不论奴才，就是朋友，家人，说明本人品行不行，自会遭受反噬，可为了好生活，又没有影响他人，作何这么严苛。”
华英嬷嬷觉得江照单纯，指出道，“无知。”
“你...这是小姐说的，嬷嬷，难道小姐也无知。”
华英嬷嬷自觉失言，忙俯了身，青璃呵呵一笑，乐得看屋中的人各抒己见，她不喜各个如雕刻好的摆件一样，这样鲜活才好呢。
“世间主子，又哪里如小姐这么阔达。”
“小心驶得万年船，嬷嬷谨慎，是应该的。”青璃首先肯定了华英嬷嬷的做法，看着江照不服的噘嘴，又道，“我们如太仓一粟，能力微小，普渡不了众生，可眼下事，眼前人，我们是能做的，心要时刻警醒，不能将戾气对身边人，有的人会陪你前半程，有的只是擦肩而过，有的姗姗来迟，却陪你余生。”
“以后你们是何想法，不防找我直言，坦诚相待，避免隔阂，就是我们主仆缘分。”
一个个红了眼眶，高声应诺，华英嬷嬷眼神闪烁，终是退回到了人后，青璃看到只当不知。
孟青山在门外心绪一阵波动，坦诚相待？
第71章 071 他待她太好，好到她...心软……
帖子又重新回到了她手中, 嬷嬷依次出了门，在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请安，青璃耳尖微动, 回身看去, 正午夏日的光强的人微眯了眼, 便感到如山般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其中。
“哼。”
鼻间一声娇气的不满，青璃转过身去, 打开帖子, 故作仔细的看了起来, 却不想帖子被大掌抽回，“一些尖酸刻薄的话, 看了小心眼疼。”
青璃此刻听着他大胆的话，心口闷闷的一层霎时烟消云散, 她低笑出声，笑声停了，又打算翻后账，“有人话倒是好听，可空话连篇，怎么办？”
孟青山大喇喇坐下, 就着她的杯子猛灌了起来, 直到茶壶见底才作罢，她看的又气又无奈，“府里缺水了不成！”
“说了一上午的话。”喝下水后, 他嗓子清润了不少, 看着她眸中亦嗔亦喜，婉转灵动，看得孟青山嗓子又着了火一样, 轻咳一声，“事已办成，勿担心。”
“真的？”
“千真万确。”
他气定神闲，青璃反而一怔，当初怀疑他识得段衡的事情，此时已确定无疑，心被拉扯揪拽的酸涩，波动的情绪一波波袭来，烘的眼角一热，她不是那闺阁之女，能沉浸在海誓山盟，花好月圆的畅想中，一颗心挣扎博弈久了，看什么都带着一层深思。
太理智，太冷漠，几度让她觉得世间好与坏都无所谓，真情假意掺杂着来，能保全自身已足够，可偏偏又遇上了他，让她忽而不甘起来，愤懑应对，想着求一个当初的说辞。
一颗又冷又硬的心，被他利诱得软了下来，又日日捧着，一步一步的，到了眼下他堪堪一句，就险些落下泪来。
他待她太好，连着凌舒瑶提着鹿云野的耳朵，学一下他的行事，唐书卿更是艳羡的不行，好到她...心软了。
肩膀轻轻放了下去，话慢慢道出，“你识得段衡？”
桌下，孟青山手猛然握紧，想到刚才门外听到的坦诚相待，思了两息，将眼神慢慢落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生怕打破这些时日两人之间的和谐，他第一次觉得话难以出口，“寻你时，找到了段家，段衡心思缜密，将你的踪迹全部磨平...”
“所以，你知道我在定西王府？”
“怎么可能！若是早知晓你在那里，我必会...”
“必会什么？”
“必会护你安危。”
“那见面时，你是故意的了。”
已然肯定的语气，孟青山想到当初所为，是为了探她真实的心思，此次被算账，他心虚地表情僵硬，轻咳一声，囫囵道，“担心你还生气，所以...”
“所以拿捏我短处，上赶着求你。”
“不...不是！”他下意识错开视线，仍最后挣扎道，“你当初还当我是拖油瓶，要将我扔出去。”
“我迫不得已，你是筹谋算计。”
青璃一想到这一年被他耍得团团转，身体一起一伏的厉害，都当他是好人，这人哪里好，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那满腹的心眼全用在了她身上！
外间的婢女嬷嬷面面相觑，搁置在旁边的茶盏都没了热气，却不敢进去，不知刚刚还说笑x的两人，如何吵得这般大。
孟青山看她眼角都泛了红，估计是被气狠了，心疼地哪里还置气，已低头认错，“别生气了。”
青璃：....
简直榆木疙瘩，只会说这句，青璃连气都没气力生了，恶狠狠威胁道，“你可还有隐瞒的？”
“自是没有！”
他应的又快又笃定，说完心里后怕，祈祷她身份快快明了，不敢想若是此事再发，他忙摇了摇头。
为了让此事赶快过去，他拿起帖子，想到宫中乱七八糟，说道，“大公主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仗着那点愧疚占够了便宜，背后草菅人命，行事太过阴狠。”
这是他十分不喜一人了，青璃轻叹口气，“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好端端的居然操办起了宴请。”
“大公主这些时日，靠着利益，手中关系，秘辛，捞了不少金银，此次目的必是不纯。”
青璃听得无言，半晌，“太大胆了些。”
“去了和亲，终生回不来，总要搜刮的不剩一点，说是大胆，不如狠毒，眼下人命都不如换取的五两金银。”孟青山是禁军，外面消息掌握快速，可后宫的消息有些插不上手，大公主左右逢源，他一时拿不准此次奔谁而去。
“二公主大婚在即，这些时日被拘束在宫中学习礼仪，否则还能知晓些消息。”凌舒瑶这些时日连信都断了，被鹿家派的教养嬷嬷困在了宫中，赐婚后，鹿老夫人带着一些人求见明康帝，也不知晓说了什么，明康帝应诺人留在了宫中，教养起凌舒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