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浪潮化作的刀枪再次碎裂,着实显得不堪一击,而星煞之力却非同小可,猛地将白冤震飞出去,在她撞上浪潮的瞬间再次聚起数柄长刀劈斩而出……
虎影周身如鎏金,每一步都踏得风陵地动山摇,所行所过之处,木栅道尽数断裂,威力可想而知,因而每一次劈斩都能震得白冤双臂发麻。
虎影尾鞭横扫过来,白冤仓促急退,地石一路崩裂数丈,直至她脚下。就在白冤身形不稳之际,一道劲风忽然从背后托了她一把,撩起白冤银霜般的长发,千丝万缕的扬在风中。她没有分心,借了把某人的东风腾空飞旋,一脚将虎影踹进黄河,浪头腾起十丈高,涨潮似的冲向口岸。
落水的虎影长啸一声,啸动山岳。
立于烽燧台观刑的人只觉震耳欲聋,忍不住道:“今日要弄不死她,往后麻烦可就大了。”
另一条黑影倒算镇定:“怕什么?”
仅凭观感而言:“强得可怕。”
有连铁碰撞的声音做干扰,说什么都不怕被那瞎子听了去:“再强也受天道压制,只要用对方法,就没有伏诛不了的邪魔,瞧着吧,她今日必死无疑。”
“这么有把握?”
“总不至于白忙活儿。”
“之前在北屈,太行道那帮修士都没能降住她。”
“几个毛头小子能成什么气候,动静倒是闹挺大,再说,太行山那帮蠢才,算上天师京宗在列,恐怕连这位的底细都摸不清楚,她可不是随随便便画道符咒就能镇住的鬼邪。”
的确,这段日子他们忙里忙外地做局布阵,可以说下足了功夫,也是今日才得知炮制冤案是为了捕杀此女。
真是奇了怪哉,修道至今,头一次使这么离奇的招数,以冤案刑罚作阵基,而且相当好使,完全就是对症下药量身定制。
饶是如此,阵中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怪只怪半途杀出来个劫法场的瞽师,直接斩断了桎梏的枷锁,不然此刻本该彻底结束了,再无后顾之忧地回去睡个安稳觉,只可惜……
河床被砸得震荡不止,虎宿猛地从炸起的水花中窜起,张开的长爪形同屠刀,劈空朝白冤斩来。
白冤飒踏浊浪,脊背如出鞘寒剑,一把拽起咬合在闸石间的铁锁,横贯百丈黄河的闭渡链犹如卧蟒,在白冤手中抬头复苏。
风陵闭渡锁链以玄铁铸造,经千锤百炼,重逾万斤,历来横锁黄河,夜守风陵,甭管多么大型的商船都休想闯渡。而今这根巨链被白冤掂在手中,从紧咬的千斤闸石中狠狠绷断,甩出的鞭啸致人耳鸣,几乎将星煞所化的虎影当空打散!
说来讽刺,她在太阴\道体被刑链束缚了这么长时间,临到头,锁河的巨链使起来竟比劳什子冰刀还要趁手。
虎影在浪潮中打了个滚,翻身衔住卷来的巨链向后猛拽,拖着白冤往前栽去。
与此同时,周雅人撑着税碑站起身,折扇掀起的飓风卷着大浪和泥沙,在大河中央形成龙吸水的壮阔奇观,硬生生绞住了那头生性弑杀的猛兽!
连铁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哪怕听不见,他也能因着能够见阴的半盲助白冤一臂之力。
然而河水被飓风抽吸的顷刻间,岸边的大小船只绷断了系在石桩上的绳索,所有船只翻的翻,沉的沉,船舱内的米粮药材、丝绸布帛、瓷器铁器等等货物,全部倒泄河中,尽数倾覆。
经停此地的大小商贾一夜间亏得血本无归,明日一早,决计是要哭爹喊娘捶胸顿足的。
高崖上的观刑者实在看不下去:“都什么时候了,那瞽师碍手碍脚,再不除掉他的话,只会坏事。”
着急的俨然不止他一个。
话音刚落,数道利箭便朝着税碑旁的周雅人激射,但他耳力全然被连铁干扰,根本听辨不清。
“躲开!”白冤厉喝一声,但是岸边的周雅人充耳不闻。
白冤踏浪急奔,溅起的浪花立即化作冰刀弹出,于千钧一发之际,击偏了那支足以贯穿周雅人咽喉的利箭。
周雅人似有所感地愣了一下,随即不顾伤腿和危险朝前迈了半步,御风推着河心那股通天贯地的龙吸水,将刚冒出头的虎影重新吞噬进飓风旋涡之中!
河岸退潮似的露出滩涂,只听噼啪一声,白冤翻手间,巨链骤然腾起,犹如黑蟒腾空,浪过链隙时迅速凝霜成冰,给这条黑蟒覆上坚冰鳞甲,插满尖刺冰锥。绞进风暴时,巨链冰刺当场将那头凶兽贯喉,且听虎啸惊天动地,白冤趁机抽浪化刀,身如利剑,悍然插进大张的虎口!
虎形骤然化作光影消散,然而尖刺的獠牙却在白冤钉入虎口的瞬间嵌进肩胛,携着星力的刑杀之刃瞬间腐蚀灼烧伤口。
席卷河心的暴风瞬间溃散开,去承托急速下坠的白冤。那道通天入云的巨大水柱失去飓风斡旋,猛地兜头泼洒而下,如天漏倾盆,在这一方天地下起一场疾风骤雨,浇在所有人身上。
与此同时,道道弩/箭刺破“疾风骤雨”,将岸边的周雅人当作靶子。后者当然感知到了巨大危机,然而连铁快速急撞,仿佛密集的尖针扎进耳孔,疼得周雅人险些站不稳,于是他扶住税碑,凭直觉甩出风刃抵御,无差别截住数柄利箭。
不容他们喘口气,随着河雨而至的,是又一头虎影在星空中幻形!
周雅人神色骤变:“白冤!”
白冤才刚站稳,闻声微微侧过头,声音中透着股冷厉:“顾好你自己!”
倾盆的河雨冲掉她身上些许鲜血,白冤一扬手中蟒鞭,足尖轻点闸石,朝虚空中的虎影跃去。
“嘶,真难对付。”烽燧台上的笑面人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油纸伞,好像早有准备似的,“骤雨”刚一下,他就撑在了头顶。这伞面花团锦簇的,渲染相当艳丽大胆,跟他这身鬼里鬼气的装扮形成强烈反差。
旁边被浇透的人翻着白眼觑了那把伞好几回:“你这把伞,也太花哨了。”
“不好看吗?”
旁边人一言难尽地说:“好看,但是不像你风格。”
“太素的话,我觉得有点不太吉利。”
“……”你穿得就很吉利吗?!
“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你要出手了?”
笑面人看了看天,双脚像焊在了烽台上,从始至终没挪过地方,管他地动还是山摇,非常有定力且沉得住气:“还有时间。”也许用不着他出手。
身旁那人也抬头望天,奈何混着泥沙的河雨滴入眼睛里,不得不埋头去揉,然后听见笑面人叹息道:“听风知确实该杀。”
说话间,弩\箭穿云破空,直刺周雅人盲瞳!
他看不见即将刺目的利箭,正一眨不眨盯着凌空而起的白冤,就在箭头钉入眼球的瞬间,剑光一闪,一柄长剑及时挡在周雅人眼前,镜面似的剑身映出他清俊的眉眼。
紧随而至的林木吓了个魂飞魄散,气都喘不匀。
拔剑为周雅人挡箭的自然是快同门一步的李流云,他神色凝重而肃杀地盯向夜幕下,白冤被虎影猛地一口撕咬住。
林木惊骇出声,奔来的脚步尚未刹住,想也不想,提了剑就冲上去:“师兄!快救她!”
第109章 老妖怪 她会死吗?林木最后想。
“啊, 咬住了。”笑面人撑着艳丽喜庆的油纸伞,语调透出几分轻快。
黑衣人抹了把淌水的面颊,性情显然不如笑面人乐观:“怎么又冒出几个捣乱的横插一杠。”
笑面人道:“是哦,来得真及时, 你们差一点就钉穿了听风知的脑壳, 害我白白替他捏了把汗。”
黑衣人经常搞不懂这位肚子里的九曲回肠:“你到底想不想杀他?!”
笑面人不假思索:“想啊, 但也不妨碍我担心他吧。”
黑衣人“啧”了一声, 因为看见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五官都没完全长开呢, 能有多大能耐, 就从渡口一顿助跑,抡起长剑冲向虎影, 结果还没挨着边儿,就被巨大的刑杀之力震飞出去。
林木万没料到半空中的杀气竟会强劲如斯, 整个人遭到重创,仿佛震碎了五脏六腑,狠狠砸向河滩。
“三木!”连钊色变, 飞身接住林木的瞬间, 也被强悍的余威扫得倒退几丈远才堪堪刹住身形,好似经历了一场胸口碎大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闻翼见此场景,惊震不已, “怎么会这样?”
于和气连忙扶住林木查看伤势, 抬头便见白冤死死掰着虎口獠牙, 以免屠刀似的獠牙咬合下来,两三口就能将她嘎嘣嚼碎。
虎啸声响天彻地,让远在芮城客栈的几个少年听得一激灵,本来李流云正夜观星象, 那句白虎噬罪的话音刚落,风陵渡口就是一阵惊天动地,几名少年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二话不说匆匆赶至,此刻来到当下,简直耳膜胀痛。
且不说渡口怎么会埋伏着这么大的阵法,听风知和白冤又是怎么陷入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