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章房何等身手,轻功已是炉火纯青,孤雁般飞崖走壁,从“鬼鞭”下掠过,他刚在一块礁石上落定,“鬼鞭”蓦地抽在奔腾不息的黄河中。河水猛地炸起,浪扑九天,咆哮着撞向许章房。
他被巨浪砸进洪涛,翻滚着冲撞上矗立河心那座砥柱石,许章房浮萍般,被这股暴怒的激浪挟持,后腰从刀锋般尖利的暗礁上擦过,硬生生豁开皮肉。
徐章房扑腾着想从洪涛激浪中挣起,然而又一记百丈纤绳照着头顶抽过来。徐章房骤然缩脖,在黄汤怒涛中打了个滚,惊心动魄躲开鞭策的同时,又被抽卷而起的巨浪抛上高空。
周雅人一掀狂澜,风刃照着潮头上的许章房砍去。
徐章房被这一番浪打水搅的折腾,五脏六腑乱作一团,正五迷三道之际,凛凛风刀兜头杀来。
妈勒个巴子!
徐章房简直要骂娘,听风知这个狗东西,先用火烧他,再用水淹他,真他娘是把杀人放火的好手。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病猫,哦不,老虎龇牙咧嘴地在这鬼鞭抽打的水患中扑腾半晌,狼狈不堪地经历了好一番来自周雅人的绞杀,终于徐章房撞上嶙峋崖壁之际扳住一块岩石,猛地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涛中挣脱而起,秋决刀悍然出击!
周雅人闪躲不及,格挡的折扇被劈成两半,整个人被强劲的刀风横扫出去,摔砸在危崖之畔。
老虎借机发威,绝不再给猎物还手之力。
徐章房说:“安息吧。”
秋决刀寒光眩目,刀身裹着森然杀伐的恶气,如行刑场上的刽子手握着生杀之权,朝危崖下的周雅人斩去!
雪亮的寒刃斩落之际,一把匕首如寒箭破空,直刺徐章房后颈!
巨大的洪涛干扰了这股凌厉危险的声息,直到匕首即将刺破后颈才让徐章房惊觉,他已来不及闪避,只能持秋决刀抵挡。
铛——
金戈相击。
周雅人下意识偏头,想以耳力辨别来者何人,却意外看见一抹凌厉身影,鹰隼般从险峻的峭壁一跃而下!
徐章房脱口:“谁?”
他以为来搅他杀周雅人的会是那几个太行道少年,或者是那个女人。
然而都不是,来者脸上扣着张还算精细的铁面具,提着把大刀砍下来。
徐章房记得徐乾之前跟他提起过,痋师身边有个戴着铁面的高手,用刀,且刀法精湛,身长时而七尺,时而八尺,可能垫过内增高。
去他的内增高,徐乾这个弱智,难道痋师身边就不能有几个轮班戴铁面的杀手吗,或者,这是只穿人皮的罔象,所以才会时而七尺,时而八尺。
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痋师来裹什么乱,吃饱了撑的?
她在别地儿为非作歹就罢了,居然还敢作到他头上,简直胆大包天。
第148章 鬼门阵 这瞎子真是作得一把好死
周雅人不知道痋师和徐章房有什么过节, 怎么这个时候罔象和徐章房打起来了?
痋师坏事做尽到处树敌,徐章房表里不一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俩结怨不足为怪。
八只人形罔象前赴后继地围杀徐章房,协作十分明确, 一半负责牵制, 一半负责诛杀, 非常训练有素。
周雅人扶着粗糙的岩壁直起身, 并在奔泻的河道中看见数团形态各异的暗影,随波逐流地变化着, 或聚拢或分散, 尽数潜藏于暗流之中,都是罔象。
这里怎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罔象?
除此之外, 水面还漂浮着数十张人皮,在水波中荡漾。
徐章房劈裂一只罔象, 浓汁在半空炸开,淌进滚滚黄河,很快荡漾在水面上的一张人皮充盈起尸, 活见鬼般蹿出水面, 抡着刀杀向徐章房。
徐章房:“……”他百忙之中目睹这一幕,心里觉得那痋师真不做人,杀人取皮的勾当真没少干。
徐章房表示无法理解:“我何时跟痋师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怎么都来围杀他?!还是说这痋师背地里跟听风知成同盟了?
不应该啊。
周雅人这种清而不浊的脾性, 疾恶如仇, 怎么可能跟这类大奸大恶的痋师勾勾搭搭, 他俩只会是死敌,绝对勾结不到一起去。
那这些罔象来搅和什么?
可惜罔象听得懂人话却说不出人话,没有办法回答徐章房这个问题,只一味地要取他性命。
咔嚓——
咔嚓——
两颗罔象的人头相继被秋决刀斩落, 徐章房在乱象中扫视一圈,始终没有见着那个会说人话的痋师,最后他觑一眼危崖下的周雅人,开口道:“这些罔象不会是你招来的吧?”
周雅人盯着两团暗影缓缓撑出人形蹿起来,紧紧拧着眉,他当然不可能认为这群半路杀出来的罔象是来帮他的。
周雅人神识铺出去,然而涛声实在太大,轰轰烈烈地灌进耳中,实在很难听清之外的声音。
痋师被几个少年绑走了,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附近,但他看到汇聚而来的这群罔象时,还是生出几分担心,担心流云那边途中遇到意外。
周雅人攥在手中的折扇劈裂成两半,好在还能凑合用,掀出的风刃绞杀出去,威力不减。
徐章房防着周雅人放“冷箭”的同时,堪堪从阿聪的刀锋下滚过去,老腰差点折断,幸而他勤加锻炼,筋骨天赋异禀,柔韧异常。
然而再异常也差点忙活不过来,他躲过了周雅人的袭击,但那风刀削在崖壁上,又是一条百丈纤绳绞过来。徐章房扭着屁股闪开,纤绳立刻绞住一只罔象抽在河心一座礁石上,抽得罔象和礁石四分五裂,炸起的浪潮疯狂反扑。
徐章房知晓这狂浪的威力,踩着罔象的肩膀一跃而起,本以为躲过一劫的徐章房突然凌空一滞。那冲高的浪头活了似的,好像有只水鬼混在其中,一把卷住了他的小腿。
不是,罔象不就是水鬼么,所以拽着他腿的可能真是只水鬼。
水鬼将他狠狠往下攥的同时,另一只罔象踏着潮水轮起长刀劈过来。
徐章房猛踹一脚浪涛,掷出秋决刀,隔空捅穿罔象的心脏将其钉死在崖壁之上。暗黑的水液顺着刀口涌出来,顺着潮湿的崖壁顺流直下,缓缓流进大河中。
钉在崖壁上的秋决刀上挂着张干瘪的人皮和布衣。
徐章房飞身扑向崖壁,正欲拔刀,左边一个铁面人,右边一个周雅人,纷纷朝他砍杀而至。
一个要剁他手,一个要斩他头,配合相当默契。
徐章房心下一凛,一脚踹在崖壁上,弃刀退开数丈远。
而那两砍杀他的人短兵相接地拼杀到一起,扇刃削到铁面具上,而铁面人一刀划开周雅人锁骨,居然也是置对方于死地的狠绝。
于是徐章房笃定了,这俩也不是一伙儿的。他趁机拔刀,左右攻击之余又急速抽身,那么周雅人就会跟罔象打到一起。徐章房蓦地绕到周雅人身后,朝他后脊砍去,往往这个时候,阿聪又会绕到他身后,抡着长刀朝他后脖子砍来!
一个砍一个导致谁也砍不死谁。
好不容易赶到的徐乾等人,看到的就是这幕敌我不分三方乱杀的场景,打得不可开交。
刚刚不是只有瞽师一个么,怎么一下子就打成一片了,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人?
观战的徐乾眼花缭乱,看懵了:“不是,他们这是干嘛呢?”
到底谁要杀谁啊?
好像都想杀对方,但又都在帮倒忙似的,没一个能得手。
但凡他们先联手杀死一个再互相残杀呢,很明显,这里谁都不愿意跟谁联手,看得徐乾都替他们急。
“房先生。”徐乾喊了一声,“需不需要帮忙啊?”
虾兵蟹将,能帮得上什么忙,倒忙么?
不是徐章房瞧不上他们,好吧,就是瞧不上。不过这些罔象实在碍手碍脚,来几个虾兵蟹将分担一点也行,不然他们跟来干什么,看热闹吗?
于是徐乾等人加入战局,热热闹闹地把场面撑得更乱了。
热火朝天打杀一场,罔象还能前赴后继的上蹿下跳,都得感谢周雅人选了个好地方。崤山这么大,他却选在非常便于罔象钻营的黄河天险,若是换作尽是黄土的陆地,这些罔象早死一百次了。
所以最后吃亏的当然是他们这些血肉之躯,挨刀流血都是实打实的,再加上周雅人冷不丁从崖壁砍出条条“鬼鞭”,抽得乱局中的人和罔象猝不及防。
罔象纠缠不休,没完没了,会给人造成巨大消耗,徐章房把火引到周雅人身上,趁阿聪和周雅人对阵之际,猛地抽刀转身,一刀劈斩向阴沟里那批人皮!
潜在河底的罔象来不及抢救,人皮在四溅的水花中纷纷破裂。
徐章房心道:我看你们还如何装人!
没有尸囊衣,这些罔象是没有办法聚形的。
徐章房此举激怒了罔象,河面掀起怒涛,无数深暗无形的罔象激荡而起,好似乌泱泱的百姓落水挣扎,竟在水面营造出了一种七手八脚的境况,看得徐乾等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