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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_不若的马甲【完结+番外】(201)

  看望过几名少年,白冤和周雅人没再多留,这一回,只有他们二位清清冷冷地结伴行路。

  因为怀疑痋术可能跟寻找秘境相关,白冤顺便带上了那条孵化出来的细小痋蛇。

  此去东海路途迢迢,他们推测罔象必然会选择黄河水路,因此周雅人怀着对太行道几名少年的愧疚,和白冤来到渡口登了船,如果赶得及,兴许能在入海口追上痋师和罔象。

  河水滔滔,随着河面的宽窄时急时缓。

  日头一日比一日炽热,两岸劳作的百姓打起了赤膊,剩饭捂上个昼夜就得坏。

  此时荒僻的黄河拐角处卡着具无头尸身,被水底乱七八糟的水草枯藤绞缠着,腐烂不堪的尸身正缓缓渗出浑浊发黑的尸液,一滴一滴,污秽又黏腻,缓缓溶进河水中。

  这些浑浊的尸液好像有了自主意识,凝聚在散发浓浓恶臭的尸身周围徘徊,并未顺着河流冲淡冲散。

  经历七天七夜的腐败溃烂,这具无头尸逐渐分解出了一只新生的罔象。

  罔象浑浑噩噩大半日,终于想起自己生前姓名。

  它叫徐章房,不对,他原名应该叫徐福,只是后来改过很多次名字。

  可是,它怎么会在水底?怎么会没有身体?

  徐福又花费了好一阵功夫,才绞尽脑汁,七拼八凑地想起了自己的生前事。

  记忆是慢慢回笼的,徐福幡然醒悟,然后终于弄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太不可思议了,它怎么会变成罔象?

  徐福经过一番深刻的冥思苦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怪不得啊,怪不得他自认与痋师没有什么过节,却冒出来这么多罔象到三门天险取他性命,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原来是他曾经做下的孽。

  不料死成罔象才明白。

  唉,他就知道,果然遭报应了。

  第155章 闹脾气 感情铺垫一圈,搁这等她呢。……

  入了夏, 日头便不再温和,烈日像不息的文火炙烤慢炖,晃动的水面泛着粼粼耀目的波光。连日暴晒下,甲板烫得能烙饼, 除了偶尔几名船工在甲板上走动, 几乎没什么人多待。

  船舱内除了避免暴晒, 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条船好似架在温锅里的蒸笼,闷热异常。

  客船上的人们换上最薄的衫子, 或者解了领子, 袒胸露腹地窝在单独舱房中。

  大部分付不起单舱的平民百姓只能挤在舱棚下,人挨着人, 渗出阵阵湿汗,散发出乱七八糟的气味儿, 偶尔从水面拂过一丝风,也是格外腻人的热风。

  大家各自抓着蒲扇、汗巾、草帽用来扇风,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白冤醒来的时候, 半个肩膀都麻了, 被某人压的。

  本来舱室内狭窄逼仄,两个长胳膊长腿的人非要睡在一张竹席上,实在挤得慌。

  白冤酸麻的肩膀刚一动, 周雅人便得寸进尺地往她肩颈里挤, 低喃出声:“白冤, 热。”

  白冤:“……合着拿我消暑呢。”

  周雅人贴着浑身清凉的白冤,体内的燥热已然褪去,他忍不住扬起嘴角:“让我贴一下。”

  白冤:“……”

  她体寒没什么感觉,但见周雅人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真有这么热?”

  “嗯。”他试图召过风, 但是风也阵阵潮热,身上蒸出了薄汗,幸而有白冤跟他困在这闷热狭窄的方寸之地,“今年是个酷暑。”

  整条船不大,自然能听见一墙之隔的人抱怨天热,是个苦夏。

  他不松不紧地搂住白冤:“可能船在水上一直晃,这些日子我都感觉浑浑噩噩的。好像光阴一下子慢了下来,我睡睡醒醒,想了很多很多。”

  白冤问:“想了什么?”

  “想阿昭苏,贺砚,观澜……他们经历的生生死死,再到我自己的命运,如果,你当时没有赶来,我死在三门天险的话,还会不会重新再活一遭?我这辈子熏目为瞽,辗转到了下一世,会不会还是个瞎子?”

  白冤略微一回忆,给出了个像模像样的答案:“我看你上一世受过宫刑,再活一遭也没留下什么隐疾。”

  周雅人直愣愣盯着她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白冤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你……”周雅人蓦地撑起身,都卡壳了,“我……”

  白冤见他这种反应,忍不住笑了。

  周雅人盯着她深入眉眼的笑意,似乎夹杂几丝可疑的促狭:“你逗我呢?!”

  “嗯。”白冤摇头,又说,“没逗你,确有其事。”

  “我干什么了?”居然遭受宫刑!

  “你没干什么,”白冤说,“欲加之罪。”

  没有便好,他突然想到:“我没有过别人吧?”

  白冤没料到他谈这个问题:“你问我?”

  “嗯。”

  白冤道:“我问谁去?”

  “你不知道吗?”

  白冤摇头,她只见过他冤死的惨相,除了他的冤屈,不曾见过他的平生事。

  “不过,”白冤按他死都没人在乎的情形看,也没见他到死都挂念哪个女子,遂判断,“你可能没享过什么艳福。”

  闻言,周雅人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问这个?”白冤捏住他下巴,“失望吗?”

  “不失望,反倒庆幸自己从没跟人纠缠不清,除了你,我没有爱过任何人。”

  白冤一愣,没料到周雅人会顺嘴说出这种话,她捏住人下巴的手指下意识一松。

  若是严格论起来,他俩打伊始互相猜忌,就算后来同生共死一场,也习惯将情分藏着掖着,绕着弯子避重就轻,从未如此坦诚相待地表露过心迹,何况什么爱不爱的,白冤听着腻歪,更说不出来。

  有时候,情爱就在那里,看得见也摸得着,不一定非要宣之于口。

  周雅人倾身抱住白冤,他劫后余生,有幸从鬼门天险活下来,便打定主意开诚布公地跟白冤交心:“我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历尽千辛,也算蹚过刀山火海,虽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但跟你的时候,清清白白,这样的我自己,能配得上你吗?”

  白冤听得心口发紧,实在他这番话说得太招人疼:“什么配不配,问的哪门子问题。”

  周雅人说:“我能力不足,又是个瞎子,你看不上也是应该的。”

  白冤:“……”哪儿跟哪儿?

  白冤:“我何时说看不上你了?”

  怎么没说过,她可真贵人多忘事。

  周雅人继续放低姿态,自贬自损道:“我自知自己算不上什么,今后断不会越过你自作主张。”

  白冤:“…………”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感情铺垫一圈,搁这等她呢。

  这瞎子看起来做低伏小,却从来不是什么低眉顺眼的善茬,一逮着机会就要跟她上手段,然后见缝插针地戳她脊梁骨。

  你以为他跟你谈情说爱呢,结果是在玩心眼,先委曲求全,再一五一十讨回去,绝对不吃哑巴亏。

  “可我还是想知道,”周雅人一直耿耿于怀,“我在你这儿,到底算什么?”

  白冤气笑了:“我说你,这个心眼儿针扎出来的吧。”

  嗯,绣花针。

  但是周雅人一脸无动于衷,只用目光不偏不移地盯着她。

  见对方较真儿,白冤不得不正视,于是反问:“你觉得呢?”

  周雅人不容白冤左右而言他:“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话架到这份儿上,实则算作逼迫了。

  可能白冤事先没有准备好,也可能从没寻思过,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雅人在她一分一秒的沉默中,经历了漫长的忐忑、酸苦和难过,那句“你就当安慰安慰我”差点脱口而出时,白冤终于开了口。

  白冤纵然活得久,大半辈子也是在刑狱中“混吃等死”,没遇上善终的痴情人,像样的情话自然没听过几句,怎么说?她见识少,没经验,真到了需要笑谈风月的关键时刻,肺腑中足以派上用场的情话实在捉襟见肘。

  白冤扒开心肺囫囵倒腾了个遍,话到嘴边,又怕说不到人的心坎儿里,要生嫌隙,所以几番犹豫。

  “我那是气话,你听不出来吗?”

  听得出来,但他还是有种无法言说的伤心,过不去一样耿耿于怀。

  白冤说:“我以为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口,如果你非要听,那就是除了你,我身边不会有别人。”

  她赶往三门天险的途中,一想到若是来不及救人,那颗心就跟活不起似的沉甸甸地往下坠,要坠到黄土里去,最好和那把尸骨埋在一处,才能皆大欢喜。

  白冤问:“你说你算什么?”

  周雅人蓦地怔住:“是不是我说算什么就算什么?”

  白冤笑了,大大方方应承他:“你说了算。”

  周雅人被这待遇弄得一时无声。

  白冤着实无奈:“以后有什么话能不能直接说,别来自贬自损地拐弯抹角,专门挤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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