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是标准小鹿眼,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清纯无辜,若是眨动起来,更是灵动极了,叫人看一眼就心生喜欢。
她就用这双眼看着孙泉,问:“你父亲没和你说?”
孙泉张张口,林孟随又说:“你家做化工生意,都是和药厂合作吗?”
孙泉:“有话直说。”
“好吧。”正好林孟随也懒得绕弯子,“你退出团队,不许给团队造成任何损失,并且向陈逐道歉。不然——”
“你们家就滚出北城。”
孙泉蹭地站起来:“你以为你……”
“不对,说错了。”林孟随抬起手,仰头面带微笑,“是但凡有培西制药的地方,你都待不了。”
孙泉手里握着茶杯,手背上青筋炸了起来,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泼向林孟随。
可他还是忍住了。
林孟随父亲这一脉从医,林孟随爷爷是国内肝胆外科泰斗级别的人物,而她父亲林正声创办的培西制药是制药行业的超级企业。
这还不包括林家其他的那些人,从政的从政,搞学术的搞学术,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人物。
至于林孟随妈妈这边……
冷汗从孙泉头上流下来。
对于这些,孙泉原本是不知道的。
林家很低调,林孟随更低调,只是孙泉上次无意中得知林孟随和陈逐同是北城一中的学生后,又因为他嫉妒陈逐,就有意找人打听了一下。
这一打听,才知两人有这么深的渊源。
可孙泉没把这事捅破,也没抖落出来林孟随,就是怕惹到这位大小姐,没想到结果还是……
孙泉咬牙坐下,他点了点头:“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做。”
林孟随还算满意:“道歉时,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要鞠躬。”
“……你这是欺人太甚。”
“你说是就是咯。”
“……”
孙泉额角抽抽,他这是踢到铁板了。
眼前的林孟随像是变了个人,明明平时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动真格的,半点不含糊。
陈逐值得她这样?
孙泉不禁冷笑:“据我所知,是你甩了陈逐去国外的。现在这么为陈逐撑腰,怎么?是良心不安?还是旧情难忘?”
*
陈逐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餐厅。
他停好车进去,迎宾的服务员问他有预约吗?还是有朋友已经到了?
陈逐说他找人,女人,身高一米六七,到自己这个位置——他把手精准地卡在下巴下面一点。
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皙,长发,微微卷曲,可能是披散着,可能是简单扎了一个低马尾,说话声音也好听,嗓音偏甜,语调轻快。
服务员:“……”
这是警察上门逮捕犯人吗?
服务员不知道陈逐说的是谁。
事实上,哪怕他说句对方是个年轻女人,她都可能会想起来一二,但偏偏就是这番详细描述,反倒让人失忆。
陈逐看出服务员派不上用场,道了声失礼了,便直接进去找人。
服务员在后面说等等,他也不管,进去之后,眼睛搜索了一圈,一下捕捉到林孟随。
她坐在纱帘后面,背影朦胧,可陈逐不会认错。
他朝她走去,在几米外的距离看到她对面坐着的人,又停了下来。
服务员这时追上了他,劝阻道:“先生,不如您还是先联系一下您的朋友?您这样恐怕不合适。先生?”
“这里有人坐吗?”陈逐指着一个位置。
服务员说:“这个座位有客人预定了。八点的时候……”
“我八点前走。”陈逐过去,“麻烦来一壶龙井。”
服务员:“……”
陈逐坐在林孟随他们后面这桌。
餐厅的保密性做的不错,他并不能很真切地听到隔壁的对话,只有只言片语……
“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林孟随反问,“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孙泉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笑得很欠:“听我一句劝,你这么护着他也是多余。甩都甩了,回头草没那么好吃。”
林孟随不耐烦:“明天就道歉。你别想着蒙混过去,只要你不郑重一点,我就兑现我的话。”
“你这是以权谋私!”
“有权不谋是傻子。你在学校里那么猖狂,不也是仗着家里和学校有点关系?”
“……”
“孙泉,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读了那么多年书,怎么为人处世跟个小孩一样?”
这句话正中孙泉痛点。
他恨陈逐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比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低一辈,他的导师每每谈及他这位“师叔”,那种赞美、欣赏,都让孙泉无比厌恶。
“我看你才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吧?”孙泉反击,“要我说,你为陈逐出头,纯纯多余。这种穷小子不知道伺候过多少富婆才……”
林孟随一杯热茶泼了过去。
孙泉叫了一声,跳起来要抓林孟随衣领,林孟随没在怕的,同样站起来,抄起茶壶想抡过去。
两人就比谁快。
而林孟随刚抬起手,手腕就被人握住。
那人力气奇大,不由分说将她搂到怀里,还夺走她的茶壶,紧跟着,又朝孙泉踢去一脚。
等林孟随反应过来时,孙泉已经趴地上了。
“伤到没?”
听到声音,林孟随抬头看去,陈逐近在咫尺。
男人眉心紧蹙,见她不说话,他的手很轻很轻地触碰她的脸,然后是脖子、肩膀、手臂,检查一般,又问:“有没有受伤?”
林孟随讷讷道:“没有。”
还没来得及开打呢。
陈逐松了口气,又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行为过于亲密了,他放开手,退开一步。
林孟随衣服被挤得有些凌乱,她整理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逐没答,那边孙泉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喊道:“陈逐!你他妈疯了是吗!我要告你伤人!”
陈逐站出来,林孟随比他还快,将他护在身后,说:“我还告你蓄意打我呢!孙泉,大家都成年人了,体面点,不行吗?”
孙泉快气哭了。
林孟随又说:“离职,道歉,就这两个要求。你好好考虑吧。”说完,她拉住陈逐的手,带他离开。
走了两步,陈逐反拉住她,她被迫往回踉跄了两步,差点跌他怀里。
“怎么了?”她问。
陈逐单手掏出手机,扫了墙上的二维码,付给店里两千块。
“赔茶杯。”他说。
林孟随一瞧,地上茶具碎了一地,不远处,还有一群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她的服务员们目瞪口呆。
*
陈逐一路牵着林孟随来到车子旁。
陈逐没急着给车子解锁,站在车门前,他胸膛起伏着,整张脸隐在街灯盲区,影影绰绰,瞧不清表情。
但林孟随知道他是生气了。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陈逐也来了这家餐厅。
她自作主张给他“解决”麻烦,不是想邀功,也谈不上补偿,更多的是看不惯孙泉这样的人欺负他。
可她也知道,他根本看不上孙泉这种人,也不屑和这种人费心思。
所以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在陈逐眼里大概率就是多此一举,甚至,他可能还会觉得她这种“仗势欺人”的做法是对他的讽刺。
林孟随垂下头,做回了那只脱水蘑菇,等待陈同学的批判。
然而,很长时间过去。
长得林孟随后知后觉他们一直牵着手,并且紧贴在一起的手心已经出了汗,也不知道谁出的,总之黏糊糊的。
她顿时有些脸热,稍微挣了一下,想提醒陈逐松开。
谁知这动作跟刺激到陈逐似的,他忽然用力,力气大的快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冷声问:“去哪儿?”
“疼。”林孟随咬唇,“你弄疼我了。”
陈逐一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弄疼她了,最后发现是手,他缓缓松开。
林孟随手背通红,依稀可见男人的指痕。
陈逐低声道:“抱歉。”
林孟随揉了揉,说没事,她小心翼翼去看他,想着他是不是该开始指责她了?
果然,他开口问道:“谁让你插手这件事的?”
林孟随破罐子破摔:“没谁,我行侠仗义。”
“……”
“做好事,不留名。”
陈逐转过身,手插在腰间,长吁了口气。
这是发火的前兆。
林孟随把心一横,心说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可又过去了一会儿,火山并没有爆发。
陈逐等情绪平稳了,扭头看过来,说:“孙泉手里掌握的数据都是我审核过的。关键数据,我看过就会记得。但为求保险,我用我记住的数据进行了实验论证,今天得到的结果,和过往研究论断是一致的。下周一,我会直接开除孙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