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有机会混个一官半职,但因为为人执拗,非要在养父病重时回乡,却因为身无长技,仅靠劫掠船只谋生。
只言片语,杨雨棠便看到一个内心十分矛盾的人。说他有情有义,他却屡屡伤及无辜,说他凶狠残暴他为了养父归乡,又伺候在身旁。听说他本有逃走的机会,却因为身边几个人不会凫水,却坚决乘船逃离,故而才会被抓。
实在是愚蠢!可若真是蠢透了,他又怎么能指挥毫无经验的三十几人在夜色中与真正上过战场的沐家军周旋一个多时辰?
杨雨棠看了眼沐凤梧,他应在某个瞬间欣赏过此人,却也真的厌恶他的愚蠢。将案宗递给他:“我们现在去总督府拜访吗?”
沐凤梧将东西又交给春归,让他收好,说:“先去黄鹤楼吧!我还未给总督府下拜帖。”
黄鹤楼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楼内各处都悬着题诗板,上面都写了字。春归上前请店家开一间清雅包间却被告知,包间须得提前订,只能坐大堂。
闻言,春归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问道:“现在呢?”
那人看见,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说了句“客观稍等”,便让小二领他们上去。坐在大堂的一个公子远远看见自己刚刚想要的包间就这样入了别人的手,十分不服气:“老板,你不是说包间没有了?怎么到他那里就有了?”
那老板早已习惯这种事情,笑着说:“这位公子出了一百两定一间包间,若是您也能,小的自然能帮您留出一间。”
“你!”那人气急,恶狠狠地看了眼沐凤梧他们,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那就给我来一间包间。”
那人笑盈盈地接过银票,让人带他去楼上包间。
沐凤梧视若无睹,跟着小二往二楼走去,沿路看到不少提了字诗板,杨雨棠看得津津有味。
“一百两,啧,也是没想到有一日托了沐兄的福,坐上一百两的包厢。”沐凤梧前两日赏了木良一百两,因为他护船有功,穆衡在云南的铺子一年的租金也就一百五十两,这一百两一间的包房实在是豪奢。
沐凤梧淡声开口:“有钱的人不花钱,没钱的人怎么挣钱?”
给木良他们银两那是额外的奖赏,自然不一样。
“客官说的不错,我们这楼每日客人络绎不绝,所需食材也是旁家不能比的,供货的都是江上的渔民和附近的菜农,都是最新鲜的食材!都说来我们这里的富家公子豪奢不知节俭,可我想着人辛辛苦苦挣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干别人什么事?”
小二还有一句,搜刮民脂民膏的钱自然不算自己的钱,但他不敢说,说不得就传到哪位的耳朵里,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沐凤梧没接他的话,那小二干笑两声自觉闭嘴。
到了包间之后,杨雨棠按耐不住,又出来欣赏外面的诗作。
“你就这么喜欢?”沐凤梧笑了两声问道。
“也不是都喜欢,有的就很一般,有的堪称千古杰作。”杨雨棠听到他问转身说道,又跟他一一介绍诗的背景。
“照你说的,这书上都有,为何还要专门来跑一趟?”沐凤梧又问。
“身历其境,感受诗人彼时心境,哎,听说这些是诗人亲手写的!”杨雨棠跟他解释。
沐凤梧跟在她后面,看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激动地将诗作念了又念的,便开口:“既然这么喜欢,不如买了回去?”
杨雨棠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旁边传来嗤笑声:“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好意思来文人聚集的黄鹤楼?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吗?”
杨雨棠回头,认出这是刚刚大堂要包间那个人,不想与这个人过多纠缠,继续参观楼内风景。沐凤梧垂了垂眼眸,并未说什么,却时刻留意此人动作。
那人被无视,更是气愤,继续讥讽:“不懂在这瞎看什么?不要污了这文人圣地。”
说着便要上前挤杨雨棠。她今日穿着男装,看起来又瘦瘦小小,刚刚他暗讽两次他们都没还嘴,便认定这两人窝囊不敢反击。
身边比他高的男人他不敢贸然上手,但是挤一挤那个瘦弱的小公子,倒是可以。
人还未到杨雨棠身侧,便被沐凤梧拎着扔在地上。他惨叫着躺在地上,大骂:“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此处动手?”
说完觉得不够又大声嚷道:“大家快来看看,这莽夫打人了!”
瞬间周围吃饭的都朝着这边看过来,这人的同伴们也围上来,他们刚刚托了这人的福坐进了包间,自然要为他说话。
一人上前将他扶起来,另一人对这沐凤梧怒斥:“黄鹤楼如今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识得几个字就以为自己能往文人堆儿里钻了?你懂那些诗句吗就来凑热闹?有几个臭钱就以为能买下传世之作?”
说完还不甘心,又将最后一句给围观的人解释道:“这两个人说,要买下黄鹤楼里这些传世名作,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旁边的人闻言,果然如他所愿议论纷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什么都能买下来吗?”“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
“我倒是不知黄鹤楼竟然只招待文人?小二,你们这儿吃个饭还要看会不会写诗?有这样的规矩?”
刚赶过来的小二突然被点到,来来回回看这两拨人,谁都不想得罪。
“另外你说,黄鹤楼的诗作不能买卖,可我怎么听说当今收藏大家刘谦语刘先生就在黄鹤楼买了前朝诗人周明的遗作?”杨雨棠扬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杨雨棠冷笑一声。
“人家两人本就有旧交,你跟谁有?”人群中传来不服的声音。
“你就说是不是买卖?”杨雨棠问道,“天下收藏字画金石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想买黄鹤楼的诗作是犯了哪条律法?以为自己识得几个字,念两句诗就比别人高贵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她这个说法也都是不屑一顾:“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不要硬挤,本就是文人聚集的名楼,偏偏来这里给别人找不痛快做什么?”
“到底是谁在找茬儿,看来你们不仅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杨雨棠环视周围说道,又看向最开始挑衅那人,“况且,你怎就知道我们不懂这些诗作?敢不敢比一比?”
沐凤梧自从杨雨棠开始说话便没有插嘴,他最是清楚杨雨棠口才有多伶俐,更何况她是在维护自己,自然要留给她发挥的余地。
“怎么比?”那人提到这个提议瞬间得意起来,甩开同伴扶他的手,上前问道。
“规则你来定,各位做个见证,你输了,给我和我这位朋友赔礼道歉。”杨雨棠冲着周围说道,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一个拿着镶白玉折扇的公子一脸欣赏地看着她。
那人闻言笑道:“若是你输了,就跪下给我磕头道歉!否则就给在场所有人买单!”
“那你们几个人输了也跪下给我磕头道歉!否则,就给今日黄鹤楼的客人买单。”杨雨棠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大度。
“好!”那人答应,可与他同行的几人不愿意了!
“梁兄,这就不要带上我了!你们两个人玩就好。”
“就是,这有什么好赌的?”
“诸位怕什么,比什么我们定!”那人嫌弃地说着,又冲杨雨棠说,“就比飞花令如何?以黄鹤为题。”
“飞花令可以,梁兄飞花令从未输过,更别说黄鹤为题了!我跟你一起比。”旁边开始有人站出来。
“好,那就请开始吧!”杨雨棠做了“请”的手势说道。
二十个来回下来,对方已经开始抓耳挠腮,杨雨棠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怎么样?这么久,也该认输了吧?”那位拿着白玉折扇的公子打开扇子轻轻摇着说道。
“就是,刚刚也没规定时间。”有人小声嘀咕道。
那个姓梁的眼睛一亮,说道:“这局不算,没规定时间,我们再来!”
沐凤梧冷笑一声,抱臂往前走两步,将杨雨棠落于自己身后:“我当你多有骨气呢?这种漏子也钻?”
“就是,也太不要脸了!”
第126章
姓梁的脸上挂不住,左右看看没人为他说话,愤愤道:“飞花令算什么?搬他人诗作有何稀奇?要比我们比作诗!”
“好啊,比作诗,一盏茶为限,作出来在坐各位投票,决定输赢。”
“哎哟,好大的口气,一盏茶?”周围的人听完又是一番议论。
“梁兄,你自己比吧!我就不参与了!”刚刚跟他并肩作战的那人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他从刚刚杨雨棠对诗的时候便意识到这人不简单,这会儿自然不愿继续。
“怂包!”姓梁的怒斥一句,却无可奈何。
“小二,拿沙漏过来!”杨雨棠吩咐一声,小二很快便拿了一个沙漏过来,“嘭”的一声将沙漏倒扣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