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正好,杨雨棠专心地吃着眼前的饭菜,侧面看过去周身泛着柔和的光晕,那样好看,沐凤梧觉得身上的伤口都好受了许多。
看着出来吃饭的杨雨棠,春归十分不解,这就完了?世子妃也太容易就放过他了?他记得京城那些凶悍的夫人吃起醋来,吓人得很啊!当然他倒不是觉得杨雨棠是什么凶悍的妒妇,只是觉得她肯定要给世子一点教训才像世子妃的作风。
“嗨,世子是因为救世子妃受伤的,世子妃肯定感动坏了!”春归拍拍脑袋,他竟把这种事儿给忘了!
晚些时候,沐晟过来,见杨雨棠正坐在床边陪沐凤梧玩六博棋。
“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别走。”沐凤梧眼看又要输了便开始耍赖。
“你行不行啊,男子汉大丈夫棋品这么差?”杨雨棠嘴上嘲讽着,却没有阻止他将自己的棋子退回去。
沐凤梧嘿嘿一笑:“我是病人,让让我呗?”
杨雨棠撇撇嘴,今日不知道拿着个借口让她做了多少事!一会儿让她喂饭,一会儿让她喂水,念完兵书念账本,这会儿玩盘棋都要让着他,真是把自己当娇小姐了!
要不是看在沐凤梧舍命救自己的份上,她才不会迁就他。等他好了,一定要他加倍还回来。
今日门一直大开着方便人送药送水的过来,沐晟便也直接进来。进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轻咳一声,提醒两人。杨雨棠见状起身行礼,看沐晟似乎有话跟沐凤梧说,俯身将床边的六博棋收起来,退了出去。
沐晟看杨雨棠出去,才转身看向坐在床上的沐凤梧,对方颔首喊了声:“父王。”
“瞧着精神好多了!”沐晟坐在一旁仔细打量。
“是,上午还在发烧,姑姑针药都用上了,这才好了许多。”沐凤梧答。
沐晟见他无恙,便说起两人先前未尽的话题:“你说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切未出结果之前,我还不能妄下定论,但直觉告诉我,这事儿应该不是央央的哥哥。倒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实在没那个脑子,就算中间有他的手笔,也不过是被人拿枪使的玩意儿。”
沐凤梧皱眉,不明白他所指幕后之人为谁,问道:“您怀疑谁?”
“目标太多,但是能做这么周密的计划,还能帮欧攒躲过准山的排查,这幕后之人不简单,我们小心为上。这边的事情差不多,等你伤口再长几日,我们便回府,剩下的得从长计议。”
“您心中是否已有怀疑对象?”
沐晟点头:“交趾虎视眈眈,麓川十一寨个个不安分,若是他们能在此时此地牵制住我们,他们想在南边动手就方便多了!南坪这几个漏网之鱼翻不起什么风浪,倒是这幕后之人,很可能要开始动手了!”
“不是有木府?他们若是不受限制地动手,最应该解决的难道不是木府土司?”相比于沐家军,位于丽江的木府军队离他们更近。
沐晟挑眉反问:“相比于云南王,木府土司跟他们还有些交情,不是更好争取?”
“那父王准备如何应对?”
“若你是那幕后之人,你会如何做?”
敌人的目的是夺回麓川的所属权,袭击云南王的目的是牵制住沐家军,要么他们已经与木府的人达成某种协议,要么他已经有办法牵制住木府。此刻,他们牵制沐家军的目的失败,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停止计划。
“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吗?”沐凤梧问道。
“他们应该只知道你重伤的消息,并不确定你是否活着。”
“将我还活着的消息彻底放出去,若是边境这几日有消息,我们就要小心木府那边了!若是没有消息,我们要找机会巩固与木府的关系。”
听完沐凤梧的回答,沐晟满意点头:“我已经派人去边境查探消息,也派人去了木府那边。阿梧,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将迎来一场大战,我不相信南坪这场叛乱是寻常的叛变。”
“几个月前发现思伦沙联合当地土司反对刁宾,侵占麓川土地的时候,我就请示圣上,出兵讨伐思伦沙,朝廷只是下诏让思伦沙返还抢回的土地。哼,如今看来他的目标或许不单单是麓川。”
就算他们最开始只是想夺回麓川,那么有云南王在,他们就没办法如愿,两方注定有一场大战。
三日后,比邻交趾的孟养宣慰使思伦沙勾结交趾,联合麓川当地土司,将麓川宣慰使刁宾赶出麓川。位于丽江的木府土司静观其变,等待云南王指示。
沐晟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集结兵力,赶往边境。沐凤梧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被沐晟勒令留下养伤,待伤好之后启程去前线。沐晟将云南王府的诸多事务全都交由杨雨棠的处理,她拥有云南王府处理政务的最大权限,但一切重大决策,需要请示老王妃方可实行。
第68章
杨雨棠埋在书房,看沐晟留给她的册子,管家秦叔候在一旁等候吩咐。
尽管沐晟已经吩咐过,他不在云南王府一切事务交由杨雨棠代管,但管家也只是把杨雨棠当做和文姨娘一样,只做摆设。这也是沐晟故意为之,他认为若是杨雨棠真有能力,必能服众。
杨雨棠看了沐晟留给她的东西,府中事务倒是没什么,只是各地税务账本上相差太多。大部分土司的财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些铜矿、盐井甚至金矿这些重要财物来源都在土司手中,还没有收回来,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
“这些都没有收回来吗?”杨雨棠指着账本上的东西问管家。
“是,有些土司家族几百年前就存在,时间比云南王府都长,所以他们有完全独立的财权,只需每年向云南王府纳贡,缴纳部分税务即可。”秦管家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作答。
“王爷难道就没打算收回来吗?”杨雨棠问道。
“已经收回来许多了,比如最近南坪就收回了这么些。”秦叔拿出南坪县的账本给她看,上面确实比别处的种类和数量更丰富,但是另一本南坪的账本她也看了,支出更多。为了进一步确认她特意又拿出来对比,果然如她所想。
“收回来了这么多还是要贴进去?”杨雨棠问。
“以后,应该会好多吧?南坪有点特殊,它那里自古贫瘠,也是这两年发现了铜矿才好些,不过路实在难走,所以要想收支平衡还要等等。”
杨雨棠又翻了几本,突然明白沐晟这几年忙于平叛乱,或许是他纵容的结果。只有他们叛变,他才更有理由将财政大权完全收回来。
但是平叛之后的□□,他难道没有考虑吗?杨雨棠不信她能想到事情沐晟想不到?
果然又翻了一个下午,杨雨棠发现,沐晟这几年正在鼓励云南百姓耕种土地,推进民族融合,促进云南与中原的经济往来。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开头,收效甚微。
比如,办学堂这件事,云南这么大,也只有重要的城镇才有。
“云南每年的秀才有多少?举人又有多少”杨雨棠问道。
“二十多个。去年举人有六个。”
云南这么大的地方,每年秀才才有二十几个,参加科举的少之又少,能入仕为官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家对中原朝廷的认识十分模糊,不会有归属感。从她这些日子在云南的经历来看,山里的人也不愿意出来做工,更愿意守住大山生活。
云南王这些年来努力的方向她认为没什么不妥,只是如何能加快些进度呢?这要好好斟酌。
杨雨棠送管家离开,自己关起门来安心想想。
沐凤梧看杨雨棠待在书房一整天了,便过来看看。
“如何?有什么难处吗?”
沐晟和杨雨棠两人都以为对方已经向沐凤梧说过两人之间的约定,但事实沐凤梧依旧蒙在鼓里。在刚听说沐晟将府中事务交给杨雨棠处理的时候,沐凤梧只是有些惊讶沐晟的态度转变,但从未怀疑过什么。毕竟这种事情交给杨雨棠处理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不相信杨雨棠会有什么坏心思,更相信杨雨棠有这个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更何况,她处理不好也没关系,他自认为云南王府有能力为她兜底。
杨雨棠依旧在翻账本,请他进来之后也没有抬头给他多余的眼神,听到他说话才抬起头,叹了口气。
“你父王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她感叹道。
沐凤梧轻笑一声,走到她身边看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感慨。却见她右手边,似乎是她新记下来的东西。沐凤梧指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你父王这些年为了改善云南的财政所行的政策。守滇人员,家眷随行;军队屯田,自给自足。这两条是实行最长久也是最有效的政策。但是后面这些,与云南本地相关的政策推行很慢,我在想要怎么维持并加快呈现出它应有的效果。”
看到这些,沐凤梧想到了沐晟在南坪给他看的那些账本,讲实话,他真的有些头疼,杨雨棠竟然盯着这些看了一整天,还整理出这么清晰明了的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