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了，要想让百姓认可云南王府，只能从钱粮药入手。他们不愿意出来，我们可以派人进去。”
“你想怎么做？”沐凤梧问道。
“比如，药这一项，若是有药商从山中收集药草，然后将珍稀药材运到中原，利润必定客观，山里的百姓也能因此换取收入。父王之前做的这些没问题，但大都是基于大城镇的商人。但是云南最大的优势，是在山里。做生意就是，将你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卖到高价。
“药草这个是眼下就能做的，人人随手就能采药。还有木材，我记得云南送给朝廷每年的贡品也是药材和木材，这就是一个噱头不是吗？
“山里和城里有了生意往来，得了好处，自然也就有胆子大的愿意出来闯一闯。他们有了钱，对朝廷有了新的认识，自然愿意出钱让孩子读书，谋求仕途发展，到时候我们专门给这些人留出职缺，这样就能将云南王府和土司之间的壁垒打破，让云南王成为云南这片土地真正的统治者。”
沐凤梧听着她讲的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有一个疑问：“可是，冲突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倾向于站在自己同族那边。”
“这只是第一步，普通的百姓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生存利益，地方政府愿意出钱出力让他们日子过得更好，他们几乎不可能会冒险去推翻这个政府。”
沐凤梧知道杨雨棠长久在中原生活，没办法与这里百姓感同身受也属正常，解释：“你不明白，他们将自己的民族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就像前朝，外族入侵，替代了汉族朝廷，我们不一样拼死反抗？”
“所以，说了，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民族融合，这样的历史不在少数，不用我为你一一枚举了吧？”
沐凤梧依旧觉得不妥：“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他们宁愿与其他土司通婚，也不愿意与汉族通婚。”
“你也说了是土司，他们之间联姻是为了巩固势力。那普通百姓呢？如果他们接受并认可了汉族的文化，就像我们认可并接受了他们一样，你觉得通婚会很难吗？”
沐凤梧沉默了，她说的有道理，文姨娘就嫁给了他父王，可文姨娘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云南王府生活，她能接受嫁给他父王也不是一件难理解的事情。这些不是没有，只不过不多。
“那要如何让他们认可并接受呢？”沐凤梧问道。
“你为什么能接受他们，就让他们如何接受我们。”杨雨棠笑着看他，想看看他会有什么答案。
沐凤梧挠头，如何接受他们？他从小就在云南长大，遇到很多云南本地人，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难道要把他们扔到汉人多的地方，让他们也这样适应一番？
沐凤梧摇头，觉得不太可行。
杨雨棠觉得他这抓耳挠腮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也不难为他，将他推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着说：“吃了他们的食物觉得好吃，过了他们的节日觉得有趣有意义，身临其境他们的生活觉得舒服自在，这就是接受。如果我们从南坪找人在我表哥店里打杂，与他们朝夕相处，你觉得，他会不会想把女儿嫁给我表哥那样的汉人？”
提起穆衡，沐凤梧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说：“你表哥那样，别说山里的汉子，就是在你们苏州城，怕也是有不少人提亲吧？”
杨雨棠愣了一下，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又问道：“那我表哥店里的伙计呢？一个敢出来闯荡的汉子，我不信会没有人动这个心思？就算刚开始很少，时间长了，大家慢慢接受，也就不足为奇。”
沐凤梧点头，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需要长久积累的事情。
“其实父王之前也做了，但显然收效甚微。”毕竟他自己都娶了本地的姑娘，这句话杨雨棠没说出口，不是她一个晚辈应该说出口的话。
“还有呢？”沐凤梧觉得她应该不止这些想法，听她说起这些的时候，感觉京城那个神采奕奕的杨雨棠似乎又出现了！也是今日听她说了这么多，他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在云南她真的无聊透了！
“有了钱，就会想拥有权利，怎么样有权利呢？自然要在官府谋职。如我之前所说，读书、考试、谋职，一步一步来，当然也不止读书这一条路，还有从军、考武秀才武举人，乃至行商，也是很好的出路，不是吗？”
“有了钱，有了点小权利，大家更想要体面地活着，将汉族的习俗和文化推行开，成为有钱有权人间盛行的活动，普通百姓慢慢也会跟着效仿。比如，每年京城上元节会有盛大的活动，会让官员们休沐，圣上也会赐礼。如果那些在朝廷任职的本地人，也如此，他们难道会不愿意参与汉人的节日吗？普通商人也会因此获得更多的生意，普通打杂的百姓也一样，时间长了，汉人的风俗也会在云南盛行。”
“你说，这种算不算是民族融合呢？”杨雨棠问道。
第69章
沐凤梧看着她眉眼带着笑意地讲述这些，发觉人生真是奇妙，这样的女子竟然让他碰上。
杨雨棠见他只顾看着自己傻乐，催促道：“说话呀？”
“嗯？”沐凤梧醒过神用疑问的眼神看她。
“哼。”杨雨棠有些生气，合着她说了这么半天，他根本没听进去，扔下他转身离开。
“哎，别生气，算，当然算了！”沐凤梧跟上去，拉住人，像只黏人的大猫。
杨雨棠虽说在气头上，可没忘记他身上还有伤，也不敢奋力挣扎，只是阴阳怪气道：“我哪敢生世子的气？”
沐凤梧见状，将人拦在怀里，用下巴蹭她的侧脸，小声说：“你什么不敢对我做？我人都是你的了？你什么都做得。”
“你胡说什么呀？”杨雨棠气急，用手遮住脸，不想跟他争论这个问题。
“我可没胡说，你说我怎么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好的世子妃？”沐凤梧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感叹。
杨雨棠又“哼”了一声，这声儿听起来明显比刚刚心情好了不少。
“姑姑说，再过三日，我就可以启程出发了！你这边若是有什么不顺利的，尽管找祖母和文姨娘，我也打过招呼，她们会帮你的！”沐凤梧轻声跟她交代。
杨雨棠有些惊讶，从他受伤到现在，不过半个月,轻轻推开他的手臂，转身看他，问道：“三日？这么快？你伤口长好了吗？行军不比家里，为什么不多呆些时日？”
“已经没什么大碍，它自己会慢慢长好的，再说，军中也有军医，即便有什么问题，有他们在，大可以放心。”沐凤梧轻轻摩挲她的肩膀，看着她，心里也是不舍。
沐凤梧受伤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杨雨棠心有余悸，如今再看着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心里忍不住有些害怕。但她也明白，这些事是他的责任，她没理由拦，只能叮嘱道：“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伤口没完全好之前不要逞能。”
沐凤梧点头答应她：“你也是，不要委屈自己，只管去做，不管有什么问题，我都能给你兜底。”
杨雨棠挑眉问他：“我在家里待着能有什么问题？倒是你，别有什么危险都往前冲，你有几条命能搭进去？”
沐凤梧很快捉住关键，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是不是心疼我了？”
杨雨棠被他问得有些不自在，反驳道：“我这不是怕你拖着日子，回不来，明年一年期限就要到了！”
说完这句话，杨雨棠就后悔了，好端端地说这个做什么？
沐凤梧看她一脸不自在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口是心非，但这话多少也让他担心，原以为两人都不再提这事儿，慢慢就过去，没想到她还时刻记着。只是一瞬，沐凤梧调整情绪，接着说道：“那你记得等我回来，我一定在那之前回来。”
杨雨棠本来还在思索，说点什么将这事儿揭过去，听他这么说，隐隐有些失落。算了，既然他这么说，等他回来再说。
“你说话算话，一定早些回来！”杨雨棠伸出小拇指，跟他约定。沐凤梧也笑着配合她，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她的。
沐凤梧走后，杨雨棠想的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想那般容易实施。
“世子妃，老奴认为，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将重点放在前线战场支援上，王爷他们在前线打仗，物资供应上不能出一点差错。”秦管家十分恭敬地驳回了她的想法。
“是，您说的不错，前线物资固然重要，但我们不可能前方打仗，后方就不治理，百姓就不生活了？照您这么说，王爷每次打仗，整个云南就都停滞不前，全都围着前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保持原样更保险些。”秦管家双手搭在肚子上，垂着眼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杨雨棠忍住脾气，耐心跟他说：“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说，在王爷原来制定的政策基础上，稍作调整，这也是为了后方稳定，这样王爷在前线也能安心打仗不是？”
“那您想怎么做？”秦管家稍稍抬了下眼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