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芸拦住她：“不必，我背上药箱，即可就能走，你当真不跟我一起去？”
文姨娘抢在她俩中间说：“我跟你一起去。”
“央央别去，前面太危险，家里还有孩子需要你。”沐芸安慰她，文姨娘此刻已经哭成泪人。
杨雨棠看了看沐芸的表情，意识到事情另一面的严重性，如果这次不去，是不是？是不是？
她不敢想，看着沐芸哽咽，最后郑重点头：“我去。”
“快去简单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见，会骑马吗？”
杨雨棠慌乱点头，然后又匆匆跑去晚香居，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出门时瞧见沐凤梧放在她屋里的灯笼，那盏上元节他们两人争抢的灯笼。杨雨棠又回去将柜子里的面具翻找出来，放进包袱里。
等他们赶到前线主帅大营的时候，沐凤梧跟准山都在外面迎战，这几日他们接连受挫，士兵们的士气不算高涨。这一点杨雨棠感觉不明显，但沐芸经常跟沐家军打交道，从看到来传话的士兵时便清楚他们此刻面临怎样的困境。
在路上的沐芸来不及跟杨雨棠过多解释，世人都以为沐晟是百战不殆的大将军，连文姨娘和沐凤梧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沐芸却清楚，沐晟这些年来又要平叛，又要治理，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的事情都要过问，过得有多辛苦。
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当年大梁的军队浩浩荡荡进入云南，只是占领了这块儿地方，殊不知内有贫穷的百姓和无数心怀异心又盘根错节的寨子，外有虎视眈眈、贼心不死的交趾。
皇帝一边猜忌，一边又要依赖沐家镇守。
等沐芸给沐晟诊完脉之后，沐凤梧才回来，杨雨棠看着他一身的血渍，有些不敢认。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初春的黄昏，即使在云南也依旧有些冷，每个士兵脸上都是疲惫，跟沐凤梧一样。
他靠在营帐门口的大树上，长呼一口气，闭眼休息，似乎还不知道她们来了！
“阿梧？”杨雨棠喊他。
沐凤梧顿了一下，意识到声音来源后，缓缓朝他看过来，起初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努力地扯了一下嘴角，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雨棠跑过去看他，拿出帕子去擦他脸上的血渍，沐凤梧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有些哀伤，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钻入她的手心。她就这样举着手，让沐凤梧贴着，他绷紧了嘴唇，像是受伤的鸟突然有了歇脚的地方。
杨雨棠靠近，抱住他，小声说：“我来看看你。”
“快回去吧，这里危险。”沐凤梧情绪缓解之后对她说道。
“姑姑在给父王施针，我很快就走，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杨雨棠问他。
说到这个，沐凤梧将她推开，有些内疚地说：“忘了，我身上好脏，把你衣服也弄脏了！”
杨雨棠笑着摇头：“没关系，你有没有受伤？”
沐凤梧摇头，杨雨棠牵着他进了营帐，沐芸还在给沐晟扎针。
“阿梧回来了？”沐晟先看到他，一脸轻松地跟他打招呼。
沐凤梧笑着点头，眼神盯着沐芸手里的针，扎满了沐晟的腰腿。
沐芸注意到他的视线，说：“是有些严重，但还不至于残废，回家养养就好了！”
“我不回家养，我留在这儿。”沐晟坚持，语气里满不在乎，听着有些任性。
沐芸威胁道：“你这种情况不适合在这种简陋的环境，我回去给你找个推拿大夫，你这种情况光靠针药康复不了，如果你想后半辈子在床上度过，那你就留在这儿。”
沐晟绷着脸，没说话。
沐凤梧开口：“父王，你安心回去，这里有我和准山将军，我保证将叛乱平复。”
沐晟没有说话，他不在乎叛乱是谁平的，能不能平，他只在乎自己儿子的性命，但这话不应该由他这个云南王的嘴说出来。
半晌，沐晟沉声叮嘱他：“好好活着。”
沐凤梧点头，带着杨雨棠离开，将她带回自己的营帐。
“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备点饭菜。”
杨雨棠在他离开时，拉住他的手：“阿梧，你怎么了？”
“没事儿啊！你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了！”沐凤梧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然后转身出了营帐。
杨雨棠环视他的营帐，里面的布置很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桌子上东西堆了许多东西，桌子左边放了两支火铳，右边堆满了兵书和卷起来的图纸。
桌子旁边有个红木衣架，上面挂了许多换洗的衣服没来得及收拾，杨雨棠又回头去看他的床，果然，被子也是乱七八糟的放着，床边扔了横七竖八地扔了好几双鞋子。
杨雨棠叹了口气，伸手将架子上的衣服都取了下来，还没凑到鼻子上，一股腥臭味就扑鼻而来，她反手又将衣服放了回去。转身去了找他的衣服箱子，打开发现里面可用的衣服也不多了！
“没想到我来这是要给他洗衣服的！”杨雨棠自嘲道。
沐凤梧进来，就看见杨雨棠盯着自己的脏衣服发呆，有点窘迫：“快来吃吧！这个应该不算辣，你尝尝怎么样？”
杨雨棠转身看他，他将手里的饭菜放在桌上，饭团子和蘑菇炒肉。她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听到沐凤梧破不自在地解释：“太忙了，也没时间处理，大家都很忙。等会儿，我再让人给你搭一个新的帐子。”
“为什么？”杨雨棠明知故问。
“我这儿又脏又乱，你住这儿不好。”沐凤梧脸有些红，像杨雨棠这样的人，肯定受不了跟一身臭汗的他住一起。
“你晚上去洗澡，我等会儿把衣服给你洗了，我看你箱子里面也没几件换洗衣服了！别人我管不了，我自己夫君还管不了吗？”杨雨棠理所当然说道。
沐凤梧顿了下，听见“夫君”二字，眼眸跟着动了动。
“你不会懒到洗澡也不愿意了吧？”杨雨棠看他没有反应，瞪大眼睛质问。
“洗，我洗。不过，你不用帮我洗衣服，一会儿我拿去给春归，让他去处理。”说着他扫了一眼杨雨棠的手，那样一双娇嫩的手，只能用来看书下棋，怎么能去洗衣服呢？
“春归在忙什么？怎么连你屋里的都没空收拾？”杨雨棠小口小口咬着手里的饭团子，比自己想象中好吃不少。
“军营里面，本就如此，更何况近日战事激烈，大家便也没什么心思做多余的事情。”沐凤梧停下手里动作跟她解释。
杨雨棠点头，不再强求给他洗衣服，但吃了饭，便催促他去洗澡：“快去快去，今天好累，我要早点休息。”
沐凤梧难得笑了，在她的催促下出去洗澡。等他离开，杨雨棠开始收拾他的东西。沐凤梧先吩咐人烧了热水，才又去河边洗澡。春日天气颇冷，显然他已经习惯，神色自如地将自己泡进水里。只是原本一刻钟就做完的事情，今日生生花了两刻钟。
洗完澡之后，沐凤梧就将伙夫烧好的热水，一桶一桶提到自己营帐，打开营帐却没有瞧见杨雨棠的身影。
“看见世子妃没有？”沐凤梧拉住营帐外面值守的士兵问道。
“世子妃刚抱着您的衣服去洗衣服了！”士兵如实答道，眼里满是羡慕与好奇。
沐凤梧看他憋笑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世子妃给我洗衣服，你乐个屁啊？”
“嘿嘿，世子妃真不错！”小兵感慨道。
沐凤梧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却实打实地给了那小兵一拳：“用你小子说？好好站你班。”
第76章
沐凤梧往小兵指的方向走去，老远就瞧见杨雨棠挽起衣裙，在捶打他的衣服，河水潺潺流着，将衣服上敲下来的脏污冲走。清凉凉的河水泡的她手指发红，像是新鲜的红萝卜，颜色艳得他钻心疼。他握住她的手，皱眉盯着她看。
杨雨棠冲他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沐凤梧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埋怨道：“不用你做这些，杨雨棠的手不应该拿来做这些。我打了热水你去洗澡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快好了！”杨雨棠跟他解释，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洗衣服，只是学着曾经见过的样子去捶打。
“放这儿吧！一会儿我让人来收。”说着不容置疑地将人拉走。
杨雨棠想解释，却听他说：“再说，我真生气了！”
她这才噤声。
沐凤梧守在外面，外面的守卫被沐凤梧支开，走到远远的地方站着，留杨雨棠一个人在帐内沐浴，他为她准备好了沐浴所用的一切。两刻钟之后，杨雨棠隔着帐子对外面的人说：“阿梧，你进来吧！”
沐凤梧走进去，对上一张未施粉黛的脸，清丽脱俗，他忍不住亲了一下，感叹一句：“世子妃真是貌美，让人心动。”
杨雨棠顿住，看他终于流露出轻松的神色，难得的没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