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
一时答不出话来。
陈皎继续道:“我真有皇位要继承,若是从陈氏家族里过继,我干了那么多混账事,他们心里头就没有一点疙瘩?
“你看我爹,我造了亲爹的反,若是一个继母,那不是更得造?
“可是我辛苦打下来的基业,若替他人做了嫁衣,只怕埋到了地里都会爬出来喊冤。故而我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冒一场险,自己生养。”
崔珏严肃道:“妇人生产素来是道鬼门关,万一,我是说万一,陛下可曾想过退路?”
陈皎没有回答,她又何尝不知呢?
但眼下确实没有合适的继承人选,又因着她是女皇帝,未来的继承人就更不可能挑男丁过继了。
从私心上讲,她是偏向于要女儿的,因为同性更能感同身受,体会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桎梏,而她野心勃勃想要打破那种桎梏。
像她的阿娘许氏,曾经被驯化成玩物,现在不也尝到了主宰命运的甜头,继而觉醒了吗?
她相信只要给她们创造了条件,以后就会有更多的女性觉醒。
这需要辈辈代代去执行。
但是在这样的父权背景下,她靠的是自己去打的天下,是开国皇帝,甭管男女,都具有威慑性。
而若挑选一个没有血脉亲缘的女孩来培养继承,一旦她不再了,肯定是镇不住的。所以最好是传承了她的血脉亲缘,才更具有说服力。
陈皎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行事素来干净利落,只要是决定的事,就会排除万难去执行。
就算崔珏不愿意,她也会挑合适的人选借种。
这个话题暂且终止,陈皎仅仅只是试探。
徐昭主动上交兵符一事被传了出去,压力抛到了沈乾敏那边。崔珏根本就不会上门去当说客,因为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不出所料,没过几日,沈乾敏也主动上交兵符,理由跟徐昭一样,年纪大了要养旧疾。
陈皎并未推托,收了兵符,驻扎在边境的领军人物也并非胡宴这些开国功臣,而是威望不是那么拔尖儿的武将。
此举就是为了防范开国老将们生乱造反。
以前各州州牧既管控行政,还附带军政,这才造成地方上拥兵自重,以至于中央被架空。而今地方上只有行政权,所有驻扎的兵丁受命于中央朝廷,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不仅如此,为了把军事发展起来,陈皎成立了“火器监”,专门研发火药热武器,并计划培养属于自己差遣的“神机营”。
因着是女皇帝,她还组建了直隶于天子管辖的“皇城司”,相当于特务机构,负责监察百官,惩治贪腐,搜集情报等。
种种举动,都是为了巩固皇权不受他人夺取。
初夏的时候,陈皎曾微服出访过一回,前往泰州等地视察落户和田地划分情况。
当地大部分已经恢复农耕,地里种着青青麦苗,微风拂过,遍地青绿,甚是怡人。
陈皎头戴帷帽,眺望那片一望无际的绿茵,心情无比畅快,说道:“去年的这个时候,遍地荒芜,至多三五年,中原定能恢复生机。”
裴长秀点头,“九娘子心怀天下,处处为民,只要我大雍境内太平,想来也用不了多少年,就能重复往日荣光。”
那时她们都对未来充满着憧憬,只要朝廷不怠政,日子定能越过越好。
从泰州到允州,一行人从乡野到城市,这座饱受疮痍的中原大地正在一点点复苏。
陈皎等人装扮成从南方来的商旅,听着市井里人们的欢声笑语,心中不免开怀。
马春道:“我们才来中原的时候,个个都形容狼狈,畏首畏尾,而今的精气神儿比往日可好多了。”
陈皎:“说得极是,穷虽然穷,但能保住性命,不再像往日那般担惊受怕。”
一旁的宋青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中原会这般安宁祥和。”
裴长秀笑道:“我想过的,只是没料到来得这般快。”又道,“我父亲那一代是遗憾的,但我们这代子孙却是幸运的,虽说经历过苦难,但终归迎来了浴火重生。”
陈皎似有感慨,道:“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珍娘可莫要忘了告诉你父亲,你回来了,带着他不曾有过的荣光,回归故里。”
裴长秀:“我告诉过他们,每次去祭拜,都会烧给他们一封家书,讲我们的中原是什么情形。”停顿片刻,“不过他们一定会诧异,中原会出一个女皇帝。”
陈皎失笑,调侃道:“多半觉得阴阳颠倒,是你糊弄他们。”
裴长秀也笑,“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想来以后中原会再次崛起腾飞。”又道,“他们说人死后就会转世投胎,说不定待我父亲那辈人转世后会像我们那般享太平日子呢。”
一行人七嘴八舌,裴长秀他们是中原人,会讲地方风俗,陈皎听得津津有味。
这场视察大体上是满意的,中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
回到京城后,陈皎跟崔珏提起摊丁入亩这一国策。如果要促进人口增长,必须给他们创造条件。
一直以来赋税都是按人头来收取的,她要进行改变,把田地和人头绑定,只收有地的税。
崔珏不太赞同,因为这项国策利于没有田地的百姓,但对富农和士绅影响极大,他们占据着大量田地,交的税自然就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