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只能寻求一个相对折中的法子,为了最大程度有利于交州军,帐下的几位僚属争论不休。
可仲羽很快就注意到,上首的王爷只看着,许久未曾出言……他心里有了计量,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抬眉看向上首的主公,起身拱手道,“羽观主公面上并无焦色,莫不是主公有更好的法子?”
此话一出,议事厅内的你来我往很快结束,众人纷纷看向上首的主公,褚峻锐利的眉锋挑起,对着下首的仲羽朗声笑道,“不错,本王心中的确有了主意,知我者,允昭也。”
边说着,边让人将书案上的折子传下去,第一个传到的正是仲羽手中,他垂眸细细看着手里的折子,片刻过后,眼中异彩连连。
待看完后,将折子交于同僚后,他立即旋身,拱手夸赞道,“属下观之,此法着实是妙不可言,不知主公,此法是何人提出的?”
平北王眉目柔和,只道,“王妃博览群书,曾经在古籍上阅到了此法,谁提出的,已是记不得了。”
所以此法是王妃想出来的。
众人愣住,待折子传到自己手上时,又是更加仔细看下去。
虽然折子写地简洁粗糙,却也能让人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虽然还未开始实施,可这么看着,对于卸甲的军卒,也的确不失为是一个好法子。
毕竟古语有云,授之以渔,不如授之以渔,能够有一份不断营生的差事,自然是要比一笔干脆利落的遣散银钱好上不少的。
褚峻将下首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待折子重新回到手中后,才含笑道,“既然有了周全之法,那往后退下的军卒,就照着王妃的安排来安置,诸位可有异议。”
这个法子,也的确是周全。
众人闻言,立即起身拱手道,“启禀王爷,我等并无异议。”
议事结束,众人散去。
仲羽才上马车,一还算相熟的同僚立即蹭了上来,待马车开始跑动后,这位同僚就有些迫不及待道,“允昭,你有没有觉得,主公似乎……”
似乎是在刻意给主母造势。
千百年来,大周对于卸甲兵卒安排自有定数,主帅厚道尚且能得一笔遣散银钱,若是不厚道,只能在受伤或衰老无法抗敌后,被一脚踢开。
平北王领兵多年,交州军上下军卒二十余万,卸甲军卒不在少数,待遇比之其他亦是不错的,虽然被遣送回家中,但是那笔遣散的银钱却是不菲的,足以支撑士卒家中亲眷食用两年。
可也仅仅是这么两年。
两年后那些银钱花完又家无余财,若是还未寻到合适的营生,也是有饿死之嫌的。
所以即便如今那折子上的法子还未开始实行,这位同僚也已经能够想象到,待此法开始施行,交州上下二十万余万兵卒对于提出此法的平北王妃是怎么样的感激和爱戴……
即便是主帅,对于麾下士卒的感激和爱戴亦是不嫌多的,感激爱戴过后就是忠诚……若是这样忠诚能够被加在他们主公身上。
同僚心思涌动。
听明白了对方言语里的意思,仲羽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瞥了眼喋喋不休的同僚,随口截了对方的话,“主公爱重忘王妃,亦不会弄虚作假,谨之,还望慎言。”
让有功之士蒙尘,实非明主所为,即便是想给主母造势,也定是因为主母有功,所以才能够如此造势。
本就是主母之功,又何来刻意一说。
同僚脑筋一转,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面色讪讪,笑了笑,并未继续说下去。
……
同盛京相比,荥阳的男女大防更是宽泛许多,自从六月时平北王下令后,荥阳城中有名气的医女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出现,那群年岁较小的医女在知道荥阳中也开设了医女学堂后,一个个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大多兴奋了起来。
阮秋韵也没有拘着她们,只是叮嘱她们要是外出行医时,必须有医术丰富的教习在身侧看着才行,毕竟才学习医术半年多,能力的确还是不够的。
大半年过去,那日被领进平北王府的或黢黑或瘦弱的小女郎身着同样的衣裙,披着同样的斗篷,看起来亭亭玉立。
她们心里也清楚自己如今医术尚浅,若是治疗个风寒包扎个伤口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可若是碰到其他的疑难杂症,就奈何不得了。
一个个看着温柔似水叮嘱着自己的王妃,只连连脆声应下,甚至恨不得举手保证自己绝对绝对不会乱来的。
都是年纪小的小姑娘,阮秋韵还是有些不放心,思虑了片刻后,又派了几位部曲护着,才安心让她们离开都督府。
成群的医女出了门,正好碰见了归府的王爷,皆是跪拜请安,褚峻让她们起身后,就直接回了正院……
第84章
进了屋后, 夫人似正在写着什么,褚峻抬手阻着正要行礼问安的奴仆,放轻了脚步来到了书案前, 待看清楚夫人笔下写出的字句后,面上隐隐有些笑意。
“夫人在写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妇人手里的笔停顿了一瞬,一滴墨汁滴下,字迹整齐地纸张上霎时多了一个墨点。
阮秋韵将手里的笔放下,才抬眉看着书案前的褚峻, 温声解释道,“是前几日时,我和你说过, 在古籍上看到的,对于卸甲士卒的一些安排。”
虽然那日在书房已经提起过了, 却也说得不甚仔细,而且总归还是要符合如今的现状才好。
阮秋韵这两日让府里管家打听过了荥阳内城内一些需要人手做工的地方, 又细细回忆曾经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处理冗兵冗费一事的安排,对于所能够给卸甲士卒的工作岗位,也有了些许了解。
褚峻绕过了书案,来到夫人身后。
阮秋韵见状, 将自己写好的缓缓平展于书案上,侧眸轻声道, “若是能够尽数安排的工作,也可以让士卒们卸甲后, 安排着学一门技艺, 这样以后即便是归家了,也能够靠着技艺营生……”
屋里暖和,夫人并未披着斗篷氅衣, 只着一身比较单薄的翠色衣裙,乌黑发髻上钗环不多,清雅淡洁,眉目柔和似水,娓娓而谈。
褚峻认真地听着,片刻后却是俯身,不动神色地靠近夫人,将夫人拢入了自己怀里。
纸上所写的内容,阮秋韵很快就说完了,她略微抬起眸,柔和的眸光顷刻撞进了男人黑沉的眼睛里,她顿了顿,问道,“这些都是古籍上看到的,郎君若是觉得有用,就拿去用。”
“辛苦夫人了。”
褚峻看着书案上娟秀的字迹,揽着夫人的手略微收紧,只觉得胸腔有一股奇异的愉悦满足感不断在蔓延。
阮秋韵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辛苦,毕竟都是在一些在历史书籍上看到的,她只是照本宣科而已。
她想了想,又问,“郎君什么时候启程?”
“二月中旬启程。”
定下了三月初旬出征,所以二月中旬就要赶往冀州边塞,现下已经一月末了,距离二月中旬也不过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阮秋韵颔首,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拿过一旁的镇纸,将书案上的纸张压下。
“此行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褚峻挑眉,揽着夫人起身来到榻上坐下,“我舍不得夫人。”
这话…阮秋韵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毕竟她如今依旧不知道,这个书中赫赫凶名的平北王,为什么会表现地这么地…黏人?
“不如我带夫人一起去吧。”
郎君突兀地说着,神色看起来认真,阮秋韵分不清这是真话假话,拧眉回神,正欲说话,却感受到自己额间透下一片阴影,自己的额间被抵住。
眼睫抬起,就是四目相对。
男人狭长的眼眸涌动着浓浓笑意,看着像是刚刚的话只是逗弄自己,褚峻低声笑道,“可惜二三月虽已是开春的时候,冀州却还是寒冷。”
也因为天冷,他才歇了这个心思。
若是天气再暖和一些,即便夫人不愿,他也定会将夫人带在身侧的……褚峻唇角勾起,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将额头移开,只是又垂眉吻了吻夫人的额间,“听管家说,夫人这几日在为筠儿寻教课的先生?”
“嗯,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阮秋韵回过神,点了点头。
生日过后,赵筠已经十六岁了。
虽然放在这个朝代是已经可以成婚生子的时候,可放在现代社会来说,还不过是上高中的时候,所以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年岁还小的外甥女,能多读一点书。
已经来到荥阳一个多月了,阮秋韵的确想着给外甥女寻教书先生这件事,只是冀州文风不盛,识文断字的人没有盛京多,她面试了几位老师,其中男师女师都有,可都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不是话里隐隐透露着女郎不该读书的轻蔑,就是只会教女郎学习一些规矩和管家……虽然这些的确是这个朝代的女郎最常学习的,可阮秋韵却不想外甥女只学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