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着大姐姐说着话的赵筠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颈间戴着的璎珞,而后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姨母给我准备的,至于是那家铺子的,我亦是不知。”
祖母过寿,子孙也自得穿得富贵一些,赵筠平日喜欢骑马疾驰,也不常戴首饰,所以今日身上的穿戴,也都是姨母准备的。
听闻三姐姐说是平北王妃准备的,赵笙心里有些羡慕,却也只是呐呐地说了句真好看,也不再多说什么。
赵筠依旧同赵筱说着话,赵笙却是连圆案上的点心也不吃了,她一手支着下颚,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坐着的三姐姐身上。
内室四角点着灯烛,将不大的内室照地十分明亮,女郎置于暖黄的烛火下,华服美饰,颈上垂下的璎珞坠着各式华美的珠玉,秀丽的面庞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笑。
看着就像是……一派高门大户中,备受宠爱的女郎的娇贵模样。
赵箐心不在焉地想着,很快就又想起了方才过来时姨娘不断叮嘱自己的话,她抿了抿唇,在其他姊妹停下饮茶的间隙,娇憨道,
“三姐姐,我听说三姐姐已经学会骑马了,我在家中觉得有些无聊,我以后,能不能去王府寻三姐姐玩啊?”
寻自己玩?
赵筠微愣,还未反应过来,却见身侧的大姐姐轻笑道,“家中这么多姊妹在呢,五妹妹竟还觉得无聊,那你三姐姐一人在王府,岂不是更无聊了?”
赵箐歪着头,托腮笑道,“那便正好,三姐姐无聊,我亦可以前去陪三姐姐啊。”
赵筠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垂眸看着青涩的五妹妹,敛眉道,“我倒不觉得无聊,平日里也常同几个友人出去,你要是到王府寻我,恐怕也寻不到我。”
这话很快便揭过去了。
赵箐也没有继续再提起。
夜逐渐深了,除了赵大女郎外的其他几位女郎,也很快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赵筠留宿是为了大姐姐,所以晚上睡下时,也是同大姐姐一起睡下的。
内室里点着一盏小灯,烛火微弱,新换上的床幔已经被放下,纱幔轻薄,床榻上也氤氲着些许弱光,两姊妹头并头脚并脚地躺在了一起,不断地轻声聊着一些话。
在面对这位照顾自己良多的大姐姐时,赵筠还是有很多话说的,她将这段时日在王府住时遇到的有趣的事,一一对着身侧的赵筱说着。
习得马术,交得友人,同友人比马,在庄子里遇到匪徒……搬出了赵府的三妹妹,言语生动活泼,完全不同往日在众姊妹中的寡言少语,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
赵筱含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还颔首附和,在赵筠说完后,也同三妹妹说了一些赵家这段时日发生的趣事。
夜逐渐深了,依稀能够听见从街道上传来的更夫打更声,身侧的声音停了下来,赵筱眸光落在帐顶处,许久后,才迟疑地轻声询道,“三妹妹……是不是对父亲母亲他们的做法,有些不喜?”
这话问地,实在有些突然。
赵筠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也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赵筠的回答,赵筱并不意外,她侧了侧身子,透过隐约的烛光,目光落在正躺着的三妹妹身上,又道,
“平北王妃身份尊贵,盛京高门大多都是要攀附的,父亲母亲还有叔父叔母他们,自是也想要去讨好了。”
虽然讨好攀附这样的话有些难听,可却十分附和父亲母亲他们这段时日做的事,赵筱顿了顿,又道,“妹妹若不喜欢,只不搭理他们即可。”
三妹妹便是赵家长辈讨好平北王妃的主要桥梁,倘若三妹妹不搭理那些人,那些攀附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的。
身侧许久没有应声。
赵筱心里有些忐忑,正想着三妹妹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却见身侧冷不丁传来三妹妹的声音,
“那大姐姐呢?”
五妹妹今日这般,想必亦是她娘亲叮嘱的,那大姐姐呢……可曾被母亲叮嘱过,可曾生出过讨好的心思?
赵筱一怔,后抿了抿唇,迟疑坦言道,“大姐姐,亦是不知。”
赵筱的确是不知。
父亲钻研大半是为了朝中仕途,母亲钻研大半是为了膝下儿女。
她是赵家的嫡长女,得祖母看重,得父母宠爱,府里上好的衣物首饰,姊妹中贵重难得的好姻缘……这些皆有祖母父母等人为她筹谋,悉数送到她面前,从来无需她自己去操心。
她身前是祖母父亲母亲,所以不需要去攀附旁人,去向旁人讨要……可万事都没有绝对的,如今不去想,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去想。
成婚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同祖母父亲母亲那般挡在自己身前了,届时为了夫婿的前程,为了膝下的子女,她同母亲叔母们一般,亦未可知……
思及此,赵筱心绪有些杂乱,心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婚事,也多了几分未知的迷茫和恐惧。
床榻上陷入了许久的寂静,守夜的侍婢将烛火吹熄,帐幔里一片昏暗,感受到身侧大姐姐的翻身,赵筠阖了阖眼,轻声道,
“大姐姐是在害怕么?”
片刻,“是有一些。”
“大姐姐莫怕。”
“嗯,不怕,你明日还需早起,早些睡吧……”
……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飞鸿居的菜牌上也多了许多的凉菜凉食,雅间的两个角落更是放上了两盆驱散暑气的冰盆。
定远侯没滋没味地夹着案上的菜吃着,抬头看着悠然饮茶的平北王,只觉自己这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将玉箸撂在案上,语气有些不善,“平北王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章程,能不能给我个准话,那小子整日养在外我府里,算是个怎么回事?”
褚峻挑眉,反问,“定远侯要本王给什么准话?”
姓褚的还装傻充愣呢。
两人在雅间里,门外还有部曲守着,定远侯也不藏着掖着,拧眉冷肃道,“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平北王难道不该同本侯说清楚吗?”
同太后颇有些相似的面容,同当今如出一辙的年岁,又引来一群死士刺杀……那位小郎君身份若是无异,他项午名字倒过来写。
众所周知,如今的太后,昔年的皇后也才生产过一次,倘若这一位才是当年的那位小皇子,那龙椅之上的,又是何人?
狸猫换太子还是双生?
只要一想到这些,定远侯就觉得头大地很,恨不得将侯府里那个每日对着自家闺女笑得开心的小郎君赶出府,他心里气急,只觉自己当初就不该回京躺这一趟浑水。
倘若姓褚的这家伙真的对那位置有意思,也合该不留那个小子才是,昔日的修罗,如今倒是做起大好人,还让自己带回家中好吃好喝地养着。
褚峻眉目舒展,对于定远侯的斥问也不置一词,反而笑着询道,“本王交予侯爷的那些治疗瘴毒的方子,侯爷试过,觉得如何?”
方子…方子自是不错的。
定远侯轻咳一声,沉声道,“那几个方子确有利于治疗瘴毒,此次,是本侯欠下王爷人情了。”
可即便是欠人情,也不该让自己将这么个大杀器藏于家中才是。
褚峻摇摇头道,“侯爷说笑,这都是王妃的功劳,王妃遍阅古籍学识渊博,这些方子,可都是王妃从古籍里寻到的。”
他轻轻一笑,“若说是要欠下人情,合该是侯爷和交州军,欠下我家夫人的人情才是。”
定远侯闻言,惊异挑眉,待细细看了平北王认真的神色后,思虑片刻,才朗声笑道,“王爷说得对,本侯的确是欠下王妃人情。”
“还望王爷替本侯转告王妃,王妃赐方之恩,项午铭记在心,日后定会知恩图报。”
褚峻自是应下。
近来天热,夫人最是喜爱飞鸿居的凉菜凉食的,虽然早已经过了朝食了,可褚峻想了想,还是略过了定远侯欲言又止的神色,让小二做了几样夫人爱食的凉食装进食盒里,拎着回了府。
褚峻进内室时,夫人正坐于软榻上。
已经有些时日没同夫人亲热过了,褚峻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奴仆,便迫不及待地揽上了夫人的腰肢。
男人眼眸里的暗沉实在是让人无从招架,羽睫颤颤,阮秋韵伸手环过。
夫人身上的衣裙实在单薄,手上贴着的腰肢温热纤软,褚峻抱着夫人软香的身躯,就像大狗见着喷香的香肉一般,在妇人的洁白优美的肩颈处不断吸吮。
伺候的奴仆皆已退下,内室里已经早早就放着两盆冰盆,随着一阵阵寒气四溢,本来已经不让人觉得热了,可雪色和铜色的肌肤相贴摩擦间,还是凭空生出了不少汗意。
朝服凌乱,衣裙散落。
青天白日,纤毫毕露。
扶着的臂膀青筋毕露,狭长的眼眸漆黑如墨,唇角扬起,没了以往虚伪的哄骗声和不断的轻询声,让啜泣声更加明显了。
无力地伏在汗津津的宽肩处,正对着妆奁,妇人泪眼朦胧,有些不敢看镜子里满面绯红的自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淌在了热水里,热地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