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准确一些,这是郁小瑛容向熙还有容韶山他们一家三口的住所。
郁小瑛嫁入容家后,容韶山并没有按照容家一贯的传统跟郁小瑛分居两院。
容韶山将两间相近的院落打通合成一间阔大主院,在主院内设置了专门为郁小瑛典藏珠宝的珠宝阁、珍藏高定的衣帽间,还有储藏她喜欢的书画的艺术展览厅……
至于院落里,自然是开辟了水池,引了后山的温泉水,种上她喜欢的荷花,荷塘周边的空地,种上她第二喜欢的花束——花菖蒲。
容向熙走近十砚斋,望见荷塘里幽静漂浮的荷花还有静谧盛开的蓝紫色菖蒲。
容韶山逝去已久,他生前养的花倒是开的不错。
管家说:“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夫人对容公馆可是大改造啊。”
“哦,怎么说?”容向熙很有兴味听这些。
管家笑着说:“夫人把东院改造成珠宝馆,全放她珍藏的珠宝和首饰,又把西院改成艺术展览厅,放了她高价拍卖的字画,以前先生会客的书房被她改成沙龙室,一波一波接待她以前相熟的好朋友们……”
“这是好事,我记得妈妈以前就这样。”容向熙站在深冬的夜风里,想起很久之前。
那是徐兰珺母子还没出现的时候,郁小瑛把一整个容公馆都占满了,那个院落她要接待小姐妹,这个院落她要留着练琴,她还要在容公馆里建高尔夫球场,要把三座相连的院子全部拆掉种上草坪。
容向熙不喜欢高尔夫球场,她在课上刚学到要珍惜水资源。
一个高尔夫球场一年要耗费40万吨水,这相当于国内100万城市人口一年的耗水量。
她那个时候正义感爆棚,忍不住向容韶山抱怨,“高尔夫球场很耗水的,我不喜欢,而且我好喜欢妈妈要拆掉的那三间院子,那可是前朝的古董,听说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容韶山笑着说:“那我可管不了,容公馆是你妈妈的,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咱俩都听她的,妈妈才是一家之主。”
夜风吹拂荷叶,泠泠作响,容向熙的目光落在荷花沾了夜露的花蕊上,轻轻笑了笑。
她现在还能记起,容韶山跟她讲话时温柔又宠溺的眼神。
那眼神自然不是给她的。
是因为他们提起郁小瑛。
容韶山说起关于郁小瑛的话,总是那样温柔和缓,似乎有融化不完的蜜意。
连当年的商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秘密——在跟容董谈生意时,提起容夫人,获得成功的概率会高百分之七十。
主厅里,灯火幽幽,郁小瑛侧坐在贵妃榻上挨着小桌独自下围棋。
容向熙走进去,指节敲了下棋盘,“一个人下有什么意思呢?我陪您。”
“别。”郁小瑛揉了揉发酸的眼,“我才不跟你下,你又不会让着我。”
郁小瑛是臭棋篓子,棋艺不佳,不仅喜欢悔棋,而且喜欢拿瓜子和坚果提前把她看好的位置占上,别人不许放在那里,只有她能放。
这种下法,让她没有几个棋友,
谁是她的棋友呢?
容向熙没有问,郁小瑛已经含笑补上这个答案,“只有你爸爸才会让着我。”
只有容韶山才是她的棋友。
甚至她下棋的种种恶习,也是容韶山惯出来的。
容向熙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郁小瑛也看出容向熙不喜欢聊容韶山。
容向熙对容韶山的恨意远没有她的激烈,却比她的恨意更加深刻绵长。
郁小瑛岔开话题,“跟蔺长清相亲得怎么样?”
容向熙没有直接下论断,直接把她看蔺长清不满意的点告诉郁小瑛,“到了茶楼,蔺长清没有出来迎接我,我亲自见他,他也不来接待我,倒教他的秘书来跟我寒暄,明明看见我了,却不起身,依旧坐在那里,一起吃饭,他点的菜我通通不爱吃,我不喜欢他的态度,他却说我该喜欢他那样的——”她微笑说:“因为他觉得我喜欢商呈玉,商呈玉这么高傲我都接受了,没必要接受不了他。”
郁小瑛脸色慢慢冷下去,蹙眉,“他能跟商呈玉比?他的爷爷也叫商载道?商呈玉是什么模样他是什么模样,不照镜子打量打量自己!”
容向熙笑了下,假模假样说起关于蔺长清的好话,“他也有优点的,比如说——”
话没说完,被郁小瑛打断,“他不合适,不过也不怕,我给你找了六百多个相亲对象呢!”她指尖点了点棋盘旁边那本厚厚的册子,“六千多页,都是你未来相亲对象的资料,不着急,咱们慢慢相。”
容向熙笑不出来了。
她垂眸,拿过那本六千多页的册子,“第一次相亲的时候,您也没准备这么充分啊。”
郁小瑛道:“有一大部分是你前婆婆汪明漪给我介绍的,这段时间她总来容公馆玩,给我带了大量的适龄青年的资料。”
汪明漪的心思很简单,就是为了给商呈玉添堵。
她不敢做大事惹恼商呈玉,只做一些小事不轻不重给他增添烦恼。
容向熙揉着额心,“……我觉得蔺长清还可以,倒也不必要现在就让他出局,短短一面能看出什么呢?再接触几次吧。”
她暂时还不想接受这六百多人的洗礼。
郁小瑛也看出容向熙的排斥,没打算强逼她,“行,按你的心意,不过还是得尽快定下来,丈夫不重要,孩子很重要,你再没有孩子,宗祠那边都要给你安排一个孩子了。”
怎么说呢?容家这么大,多的是孩子想认容向熙当母亲。
容向熙“嗯”了一声,没在容公馆过夜,连夜赶回西山别墅。
李璟找话题,“聊得不愉快?”
容向熙说:“聊了六百多个相亲对象呢。”
李璟说:“这就是家里有皇位继承,责任重大啊。”
容向熙没说话,车子自山脚上山,直接开入院落。
容向熙望见隔壁的院子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亮起。
森郁树木下,一片凄清。
李璟循着她目光看过去,“商先生今晚没回来。”
容向熙转移视线,“可能永远不回来了。”
这是好消息。
翌日,容向熙到坤泰上班。
刚进大厦,前台小跑着送给她一捧巨大的香槟玫瑰,“蔺先生送的,还有这个!”
前台小心翼翼,自层叠的玫瑰花瓣底下,捏出一串钻石手链。
除非必要场合,容向熙很少带饰品,身上唯一有珠宝点缀的地方是手腕,她有时会带手链、手镯和手表。
前台说:“这是H牌未发布新款,标价30多W呢。”
合适的价格,不会让人觉得价钱高欠了情,也不会太低显得廉价。
容向熙将手链拿过来,轻缓戴在右手腕上,而后将玫瑰花递给李璟,“挑一个差不多价钱的礼物当回礼。”
李璟说:“大概送什么呢?”
容向熙想起蔺长清身上的淡淡的烟味,说:“烟盒、雪茄、打火机,跟烟有关的都可以。”
她不可能送他太亲密的回礼,只能从兴趣爱好入手。
今天刚好有事坤泰集团和中恒集团双边商务会谈,容向熙带着新手链走入会议室。
商呈玉坐在落地窗前第一排位置,容色如玉苍白,在容向熙走入会议室时,没有如之前一般第一时间抬眸去看她。
他神情颇散漫看着桌上会议文件。
会议开始后,陈澍呈上关于中东伊朗形势的商务报告,“虽然董事会马上召开,但中恒方面觉得,这份报告还是由容董提前看过比较好,如果容董不方便看,我们这边会派专人为您讲解。”
商务报告自然没有商氏家族标识,容向熙抬手翻了下,手腕钻石手链叮当作响。
商呈玉抬眼,眸光自容向熙进屋后第一次看向她。
他并没有望她的脸,视线落在她戴了手链的细白手腕上。
在容向熙觉得他该开口讥讽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话。
他眸光静寂,掩唇,轻轻咳嗽。
容向熙垂眸,解开手链,递给李璟,“帮我收着。”
会议时间,不该带叮叮当当的东西。
之后,她看向陈澍,将文件推给他,“有劳陈助讲解。”
会议结束后,会议纪要秘书离席。
容向熙边整理文件,边语气温和问:“商先生似乎身体不适。”
商呈玉还没回答,陈澍忙不迭开口,“是的,着了风寒,还——”
陈澍刚想说,他们大BOSS还咳血了!
商呈玉浅声打断他的话,“有劳容董关心,商某身体很好。”
容向熙本来也是公式化关心,闻言点了下头,“没事就好。”
她起身要离席,门口突然冒出一个小秘书。
陈澍说:“来送东西的。”
他即刻起身,领了小秘书拿得首饰盒,回来呈送给商呈玉。
商呈玉递给李璟,语调温和,“送给容董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