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尔雅眨了眨眼睛,“你向着他!他那么对你,你还向着他!”
容向熙说:“我是为你好,你想一直是众星捧月的汪小姐,就要好好讨好商呈玉,他这个人很凉薄,对人的好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等到覆水难收那一天。”
“不会的。”汪尔雅很自信,“我跟他血浓于水,从小玩到大的,他不会不管我的。”
容向熙望着汪尔雅,轻轻勾了勾唇。
不愧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姑娘。
容向熙从来没有这样的自信。
她很早就意识到,没有任何人对她的爱是无缘无故的,即使父母的爱,也需要她用心筹谋才能得到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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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还在睡梦中,容逢卿被人晃醒。
她不悦蹙眉,“什么嘛!”
李云骞已经穿戴整齐,冰冷的手拍她的脸,“两小时后的飞机,立刻跟我走。”
容逢卿迷迷糊糊的,“出什么事了?”
李云骞说:“大厦将倾,大难临头。”
此时此刻,李云骞并不慌张,反而头脑清明,无比冷静。
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族,自记事起,就要做好家族垂落,大厦将倾的准备。
时到今日,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地了。
第88章 覆水 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了。
容逢卿还没反应过来, 卧室房门被轻轻敲响。
即使是大难临头,李家人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
李云骞赶忙开门,他母亲杨婉云站在门外。
李婉云是优雅端庄的贵太太, 穿着整齐地不带一丝褶皱的墨绿色旗袍, 眉眼温婉如画, “人已经安排好了, 你们到了机场直接走快捷通道,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她轻轻扣住儿子的手,看着他眼睛, 再一次叮嘱,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李云骞喉咙酸涩,“母亲, 您跟我们一起走。”
李婉云轻轻摇头,“我说好跟你爸爸同甘共苦的,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到了旧金山, 会有人接应你们,我在花旗银行还有瑞士银行存了一些黄金古董, 这些钱足够你们余生无忧。”她目光掠向虚掩的房门, 柔声说:“好好照顾卿卿, 她怀着孩子,作为男人, 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儿。”
李婉云并不知道容逢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云骞的。
她把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当做自己的亲孙子看待,“不能见到它的降生是我的遗憾。”她褪下手腕上家传的翡翠手镯, 轻轻交给李云骞,“算作提前的礼物。”
李云骞心底涩然,接过镯子, “母亲——”
他还想再跟母亲说说话。
李婉云摇了摇头,“快走吧,车子已经安排好了。”
回到卧室,容逢卿还是一脸茫然。
她怔怔拥着被子出身,披头散发,被这个突发消息打得发懵。
李云骞也不指望她明白过来。
捏住她手腕将那枚镯子为她戴上,然后随便找了个大衣将她裹起来,将她从床上拽起来,“走吧。”
行李早收拾好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太太只出个人就行。
容逢卿沉默跟着他,罕见安静。
李云骞安抚她,“即使到了国外,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从他祖父起,李家便开始在国外置办产业,大笔资金陆续转出。
到了国外,可能没有在京城的风光地位,生活一样会非常优渥。
容逢卿没出声,贴在车窗上,目光怔怔望着高架桥上幽蓝天空上黯淡的月影。
——她不甘心。
李云骞没发觉不对,直到过安检时找不到人。
他贴身保镖急匆匆说:“太太说要上厕所,我带她去了,结果卫生间根本没人,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李云骞怔忪片刻,忽然笑了,冷冷道:“她自己想找死,拦着她干什么?不用找了。”
登机前,他再一次望向人头攒动的身后。
——没有那道熟悉身影。
他敛眸,头也不回离开。
直到飞机起飞,容逢卿才小心翼翼从厕所里出来。
她手腕上空空荡荡。
她把那枚镯子给了来找她的保镖,她用了平生最后一点聪明劲,绞尽脑汁跟保镖说:“只要你不告诉他我的行踪,我就把这个送给你!”
她知道这枚镯子很值钱,给得时候心都在滴血。
不过她安慰自己,只要留在京城,多得是男人会送镯子给她。
她才不跟李云骞到国外去!
保镖面无表情将镯子从她腕上撸下来,头也不回离开了。
容逢卿小心翼翼躲着,直到飞机起飞。
出来后,她松口气,掏出手机刚要跟人打电话。
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拦住她。
她转身想跑,四面八方都是人。
警察缓缓将她围住,为首的人掏出证件,“我们是京城检察院工作人员,这是我们的工作证和逮捕证。”
容逢卿浑身发软,嘴唇颤抖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去抓李云骞,他刚上飞机——”
“李太太,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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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向熙到十砚斋时,郁小瑛正跟商呈玉围坐在茶桌前下棋。
室内暖气充足,偏窗打开,顺着敞开的花窗,涌进大片的冷梅香气。
商呈玉垂眸跟郁小瑛下棋,手边的茶水动也没动。
他身体没好全,又坐在风口,冷风一激,不时掩唇轻咳。
郁小瑛拿了坚果仁,将棋盘上自己看上的位置占上,慢悠悠说:“屋里暖气太足了,让人燥得慌,我喜欢开开窗户吹吹冷风,顺便闻一闻梅香。”
商呈玉温声,“您说的是。”
郁小瑛轻哼一声,又抬了抬下颌,“喝茶呀,不喜欢?”
郁小瑛为商呈玉沏得是玉露茶,商呈玉最厌恶玉露茶的那一股腥气。
他捏起茶盏,刚要顺着郁小瑛的意尝一口,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容向熙进屋,将大衣脱掉递给佣人,露出内里的雪青色滚绒边旗袍。
她一进来,整个室内都寂静了。
佣人们屏息凝神,身姿都变得更加挺拔。
容向熙不轻不重瞥一眼郁小瑛,然后走到窗前,轻轻将那扇送来冷风和梅香的窗户关上。
扫一眼商呈玉手边的茶,她对兰姨说:“商先生不喜欢喝玉露茶,换成明前龙井。”
佣人赶忙沏了新茶过来,换掉商呈玉手边已经冷掉的玉露茶。
郁小瑛忍不住瞪容向熙。
她想为她出气呢!她倒护上了!
容向熙无奈,要真这么容易出气就好了。
郁小瑛捡起她的坚果,说:“既然昭昭回来了,有事就你们两个聊,我呢自她爸爸走后就不管事了,你有什么事都跟昭昭说。”
说完,郁小瑛拉着兰姨走了,将空静静的屋子留给容向熙和商呈玉。
既然已经好聚好散,容向熙也不扭捏,坐在郁小瑛刚刚坐得位置上,开门见山问:“商先生是为卿卿过来的吗?”
商呈玉没有急着回答她,垂眸闲散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容向熙并没有跟他对弈的雅兴。
目光在茶桌上一扫,很自然发现一件跟十砚斋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份文件,也是一份股权转让书。
商呈玉抬眸说:“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临近年关,容向熙的生日早就过去,这是一份迟来的礼物。
窗外大雪飘扬,雪花拂落在梅花瓣上。
而商呈玉的眼眸,也如纷扬的雪般,澄净空明。
呈现出一种不问世事的淡然。
似乎他真的看开了,要跟她好聚好散。
而他这份生日礼物,也只是按照世交礼仪,随意挑得一份礼。
容向熙没有拒绝,道了句谢,来年他的生日,她也送一份差不多份量的礼。
将礼物送出去了,商呈玉才开始谈容逢卿的问题,“二小姐身陷囫囵,容董打算管吗?”
“不打算。”容向熙平和说:“卿卿跟容家已经没什么关系,我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尊重她本可以逃出国外却放弃逃跑的选择。
商呈玉修长手指捏起晶莹的墨玉棋子,慢条斯理说:“听说蔺公子打算替你管一管。”
的确如此。
在容逢卿的事情出来之后,蔺长清特意带了最好的律师来见容向熙,说只要容向熙有意,他会尽全力将容逢卿救助出狱。
或许,蔺长清以为容向熙如表面展现得那般温良无害,会心疼入狱的妹妹。
或许,蔺长清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容向熙展示一番他强大的人脉和通天的本领。
不过容向熙没兴趣了解蔺长清的用意,她用了委婉的说辞回绝掉蔺长清的热情,“我希望关于卿卿的一切事情都在合法合情合理的情况下进行。”
言下之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不希望容逢卿依仗着容韶山私生女这个身份在审判时得到任何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