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有这个念头,我拒绝了。”容向熙简要回答。
她没有问商呈玉要不要管这件事,也无意用这件事攀扯出更多的话题。
“容董觉得,我该管吗?”商呈玉温声问。
他眼眸漆黑,面容却是如玉的苍白。
容向熙印象里,他已经病了很久。
这段时间,每一次见他,他都是很虚弱的样子。
容向熙望一眼他冷白手背上泛青的针孔,语气稍微放柔一点,“这是您的自由。”
他望着她的眼,轻轻说:“我不会管。”
容向熙知道他不会管。
她点了下头,“您是不该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病。”
商呈玉说:“多谢容董关心。”他将那份股权转让书轻轻推给容向熙,“看一看这份礼物,合心意吗?”
容向熙没有打开看,客气回,“只要是您送的礼物,都是合我心意的。”
她对待商呈玉像对待一位普通的、缺少来往的朋友。
她的态度挑不出错,客气而温雅,只不过过分生疏。
商呈玉缓缓收回视线,“好。”
商呈玉离开后,容向熙缓缓翻开那沓股权转让书。
看到第一页,目光微凝。
这份股权转让书属于她投资的第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同样也是几年前她暗中收购坤泰集团股份的公司。
不过,后来容韶山发现这件事,为了撇开嫌疑,她不得不将这家公司紧急脱手出售。
现在,商呈玉将那家已经倒手几次的公司买回来,重新送到她手中。
像在为她弥补什么遗憾似的。
不得不说,在讨好人这方面,只要商呈玉想做,他是可以做得非常妥帖非常打动人心的。
可是,覆水难收。
这家出售多年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公司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了。
第89章 坦诚 该以心换心。
临近年关, 一项接一项的应酬不停。
坐到这个位置,容向熙已经用不着跟谁虚与委蛇。
谁见了她,都是绽放出一张殷勤的笑脸。
即使她并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也会笑着恭维, “贵人总是多忘事嘛, 容董是真真正正的贵人。”
真正让容向熙需要花点心思应酬的是各种世交组的局。
京城各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 同气连枝,谁家跟谁家的祖上都沾着那么点关系,更不要说, 还要“座师”这个名头。
无论是容礼仁还是郁正国, 都算是桃李满天下的人物。
容向熙进了包厢门,都是一群上岁数的“壮年人”,他们的面容已经很沧桑了, 头发却染得乌黑,又有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半点不见电视机上的憨厚淳朴。
蔺长清在其中坐着, 显得很年轻。
他亲自起身迎容向熙入座,轻轻耳语, “这场子里就咱们俩的辈分最小, 一会儿得准备好被灌酒了, 有没有准备好醒酒汤?”
蔺长清的态度比以往亲昵。
可能他意识到,再不主动一点, 容向熙便会彻底宣告他的死刑。
容向熙点了下头。
即使对蔺长清没有兴趣,她还是会给蔺长清温和的姿态。
她真正刻薄对待过的, 只有商呈玉一人。
酒过三巡,容向熙到卫生间补妆。
她的酒量已经在一场接一场的应酬中锻炼出来,醉意很浅。
描补完妆容, 一出门,她望见商呈玉。
罕见的,他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
商呈玉姿态清雅雍容,微侧着身体,在听陈澍汇报什么。
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有一位端着高脚杯香槟的漂亮女人,笑容亲昵朝他走过来,“关于宁省的事情,我们白家或许可以尽犬马之劳。”
白舒宁目光饶有兴致从眼前男人清绝面容上扫过,“我要得不多,只想要一个商太太的名分。”
商呈玉没有说话,他的感知力告诉他,有人在在暗中观察他。
他微微敛眸,隐晦抬一抬手,刚想让保镖将人捉出来,鼻尖嗅到一缕清幽的香。
眸光微不可察顿住,他示意保镖停止动作。
商呈玉淡淡说:“商某对联姻没有兴趣。”
白舒宁靠近一些,含笑说:“联姻是出身我们这样家族的人的使命,商先生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领导想,据我所知,老领导对您的未来很是焦灼,已经起了让您过继的心思。”
“再说——”她语气微顿,笑起来,“联姻这件事,您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容董可以做的事,我同样可以做到。”
她目光坚定,野心勃勃,身体往前倾,傲然挺起腰肢。
商呈玉目光掠向卫生间外那一棵繁茂的松绿盆栽,漫不经心说:“白小姐当然跟容董比不了。”
白舒宁深以为然,“我是不如她心狠手辣,如果是我,大概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牵连入狱,怎么着,也会为她请几个好律师,不会对她的艰难境遇熟视无睹,更何况——”她专注看着商呈玉,缓缓说:“更何况,容二小姐还是您曾经爱过的女人,我做了商太太,绝对会爱您所爱。”
商呈玉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白舒宁面上,漫不经心补上他没说完的那句话,“容董是我心中挚爱,白小姐当然跟她比不了。”
白舒宁脸色微变,不过还是笑道:“您已经离婚了。”
商呈玉说:“我会执着得追求容董。”
白舒宁握住高脚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追求?
他这样的人,也会用“追求”这样卑微的词吗?
商呈玉抬眸看向陈澍,“送白小姐回包厢。”
这是要她离开的意思。
白舒宁唇角微勾,撑起高傲的笑,不用陈澍请,转身离开。
回身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黯淡落下,变为十足的失落。
商呈玉抬步朝容向熙走过去,他步伐轻缓,走廊空净无声。
每一种细微声响,都在无声碾压着容向熙的耳膜。
容向熙自茂密盆栽中走出,轻描淡写,“恰巧路过。”
“我知道。”商呈玉温和说:“如果不是恰巧路过,你对我应该是避之不及。”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跟容董说明白,免得容董误会。”
容向熙眼眸因醉意微微湿润,不过还是撑着一副冷冷清清的姿态,“请讲。”
商呈玉看向她,“我对白小姐说得话并不是只为推脱她的假话。”他敛眸,笑了笑,又抬眼看向容向熙,”容小姐确实是我的心中挚爱,而商某也确实打算一生执着追求容小姐。”
比起容董这个官方化的称呼,商呈玉还是更爱称容向熙为“容小姐”,当然,他最喜欢的称呼还是“太太”。
“不过碍于容小姐想跟我好聚好散的要求,所以我对容小姐的追求不再会如同以往一般激烈,不会妨碍容小姐正常生活,容小姐大可宽心。”
容向熙脑子被醉意糊住,反应有些迟钝。
她并不能细细辨别出商呈玉此话的真心还是假意,她的姿态依旧是惯性的矜持清冷,神情淡然,“嗯。”
商呈玉看出她的醉意。
他示意陈澍去端醒酒汤,而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枚精致的首饰盒,垂眸,掀开盖子,修长如玉的指尖拿出一枚澳白耳夹。
他抬手,轻轻握住容向熙的手腕,抚开她合拢的掌心,将耳夹放在她柔软的掌心里。
“你喜欢的款式你喜欢的材质。”
的确如此,比起耳环,容向熙更喜欢带耳夹。
尤其是这种设计精妙材质典雅的款式。
“我从没有说过我喜欢。”容向熙没有容逢卿那样把喜欢的首饰发在ins上的习惯。
商呈玉轻轻说:“我的脑子告诉我你会喜欢。”
“这又是什么礼物?”他刚送了钻石手链,以谈判纪念日的名义,送了股份,以迟来的生日礼物的名义。
容向熙轻轻攥紧手心,将那枚耳夹合拢在掌心。
这又是什么名义呢?
“今晚的月色很美。”商呈玉凝视她眼睛,“我想,我该在这么美丽的月色下送你一件礼物。”
容向熙微微侧开脸。
商呈玉转身,没再说什么,循着廊上的月影离开。
容向熙转过脸,缓缓看廊上宽窗透过的月亮皎白的影子。
仔细辨析涌入头脑的杂思。
又有脚步声传来。
容向熙以为是蔺长清,目光凝住。
是商呈玉。
他没有彻底离开,只手端着一碗醒酒汤,缓步回来。
他温声说:“喝一点醒酒。”
容向熙没什么表情,也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烂账可以翻了,都翻完了。
狠话说尽,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端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商呈玉静静看着她,忽然说:“我很想向你使一些手段,或者是欲擒故纵,或者威逼利诱,或者是其他我擅长于对别人施加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