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向熙说:“你不是使过手段吗?”
如果没有使手段,方珏为什么从她身边离开,傅召棠为什么会一回南境再无音信。
“可是不管用。”商呈玉笑了下,“我好像渐渐懂得了,该怎么爱一个人对一个人好。”
“那不该是手段,而是——”他顿了顿,看她莹润明澈的眼睛,“而是该以心换心。”
“难得商先生有这份感悟。”
商呈玉道:“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里,真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利和地位,从前,我总是轻待别人的真心,我对任何人的要求都是尽心办事。”至于真不真心,他从不稀罕。
这么多年,为他付出真心的人不知凡几,他只觉得累赘。
他不需要真心,他的行事原则是银货两讫。
“我看不上别人的真心,自然也看不上自己的。”他知道自己这颗心多么丑陋冷漠不值钱,“我以为我可以给你更值钱的东西。”
但容向熙并不需要。
她什么都不缺,只缺爱人的真心。
“我悔悟太晚,浪费了你的很长时间。”商呈玉语气沉缓,目光深深。
容向熙察觉到,似乎有一张网徐徐为她铺开。
而引诱她入网的诱饵,是商呈玉此刻蛊惑缱绻的眼神,还有温缓的话语。
“你为什么讲这些?”容向熙强迫自己冷静。
当然是在勾引她。
只是,勾引她是真的,话也是真的。
他温声,“我送你回去,好吗?”
容向熙摇摇头,“蔺长清已经过来了。”
商呈玉温润如旧,似乎十分为容向熙找想,“他总不能因我跟你在一起就生气吧,这样的话,他也太没有风度。”
容向熙震惊看向商呈玉。
她没想到商呈玉会说这样的话,姿态柔软得似乎会所男模。
商呈玉神情淡然,并不为此羞赧。
如果可以使容向熙回心转意,他可以姿态更低一些。
蔺长清过来,见到商呈玉,微微一怔。
商呈玉比他自如得多,主动寒暄,温和含笑,“蔺先生。”
蔺长清目光自容向熙和商呈玉身上扫过。
不谈过往,只论容貌和气质,商呈玉跟容向熙可算是天作之合。
如果是无关人,可能会目露赞赏欣赏这一对男女。
蔺长清并不是无关人,他脚步钉在原地,胸腔里漫上一层又一层的涩意。
他语气克制冷静,“白小姐也在会所,听说白老爷子有意为商先生做媒。”
商呈玉温声:“白老爷子有意,但商某无意。”
蔺长清的声音又冷了一层,“白小姐是女中豪杰,没想到商先生会忍心拒绝。”
商呈玉怀疑蔺长清是吃醋吃坏了脑子,说这样蠢的话。
不过,他不介意利用他愚蠢搭建的平台,再一次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心有所属,当然要拒绝白小姐。”说着,商呈玉微微侧眸,漆黑如玉的眼眸专注看向容向熙。
他眸中涌动出脉脉如月光柔和的情意。
容向熙被商呈玉虚伪做作的演技震撼到。
但她并没有向蔺长清澄清,她无意跟蔺长清走下去,借商呈玉推拒他也不错。
蔺长清眸光微微黯淡。
他所失落得并非是商呈玉的施压,而是容向熙的置身事外。
她的置身事外并不能说明她对商呈玉回心转意,却足以证明,她对他确实无意。
第90章 冒充 重重砸到他脸上。
走廊空寂无声, 包厢里喧闹的讲话声离得很远,一切声响渐渐模糊。
只有月光静静笼罩着这一处。
蔺长清抬眸凝望容向熙的眉眼。
此时此刻,她的容貌依旧拥有令他惊心动魄的能力。
“商先生可以稍稍回避一下么?我有话想跟容董讲。”
商呈玉自然不会依言离开, 他问询的目光看向容向熙, 开口, “容小姐, 你觉得我该离开吗?”
他这话绅士有礼,又给了容向熙极高的恭维感。
似乎,只有她才能决定他的去留。
容向熙侧眸, 说:“那您就稍稍避一下。”
商呈玉含笑说:“那就谨听容小姐的吩咐。”
话落, 他没有丝毫不耐烦,神情温和,缓步离开。
见商呈玉真的依言离开, 蔺长清心底涩意更深。
而身边的容向熙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她正侧着眼睛,微拢住有浅咖色披肩,眸光静静望着天边的月影。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商呈玉给了她怎样的优待,或者她已经意识到, 但她对这样的优待不以为意。
这就是容向熙。
比起他见过的诸多女人, 她太难讨好。
“我很早之前就对你一见钟情。”或许不算一见钟情, 只是感兴趣,但她对他毫不在意, 加深了执念。
在漫长的岁月里,这种执念酝酿成情意。
“我不记得。”容向熙清冷又明润的眸看向他。
蔺长清笑, “我知道。”
如果真得记得他,怎么会顺从跟商家的婚约,如期嫁给商呈玉呢?
他知道容向熙不是很有耐心的人, 没有卖关子,细致将她毫无印象的过往的事情说给她听。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容二小姐的生辰宴上。”
那也是一场属于容逢卿和容子暮的回归宴,声势浩大,名流汇集。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你眼圈很红,像是刚刚哭完。”
容向熙当时确实刚刚哭完。
她的母亲还没有出院,容家就要为第三者的女儿举办声势浩大的庆典,她觉得委屈又耻辱。
但容礼仁派人传口信给她,“大小姐,老爷子说,如果您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百年之后,他不会放心将容家交给您。”
这是容礼仁的贴身秘书,一直都唤她“小小姐”,徐兰珺母子入了容公馆,他便悄然改了称呼。
郁小瑛也撑着虚弱的身体劝她过去,“昭昭,不要怕出席这种场面,我们问心无愧,该感到见不得人的是你爸爸和徐兰珺,不是你。”
容向熙出席那次生日会。
主角当然不是她。
宝塔灯璀璨闪烁,被众人簇拥如公主的是容逢卿。
罗汉松高大丰茂,在门前迎来送往招待客人的是徐兰珺。
众人注视下,容礼仁面含笑意给了容逢卿和容子暮入族谱的机会。
徐兰珺母女跪在老爷子面前。
容逢卿面颊红红,低垂着眼眸,接过容礼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枚价值连城的白玉如意。
而彼时彼刻,容向熙只是众人群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她跟随着身边人,将目光久久留在容韶山、徐兰珺、容逢卿还有容子暮身上。
众人纷纷艳羡,赞赏容韶山和徐兰珺夫妻情深,羡慕容韶山和容逢卿父女情深。
明明,容韶山明媒正娶的妻子躺在医院里。
明明,在场的容韶山的另一个女儿没有得到他的半点关怀。
众人总是拜高踩低,选择性眼盲。
容向熙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只记得那个晚上很冷。
明明是初夏的天气,她抖了一整晚,险些把脸上伪装出的大度宽和的笑意都抖掉。
“你让我印象深刻。”蔺长清说。
他看着容向熙的面容,此时此刻的容向熙跟当时在人群里轻轻发抖的女孩儿已经完全不一样。
她淡漠沉静,强大到似乎任何事都不能将她击穿。
可当年的容向熙,明明让人心怜到骨子里。
容向熙闻言,轻声提醒他,“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八岁。”
他要那个时候对她动心,她不会半分感动,反而觉得他是变态。
“我还有另一次见到你,五年前,我刚刚回国,在李家的院子里遇见你。”
那个时候的她拢着一条雾霭蓝的披肩,穿着素净的真丝旗袍,长发迤逦,眉眼昳丽明艳。
他正接着电话,她突然从林子里走出来,他以为遇见了林中精魅。
等待他讲电话接完,她微微歪着头,声音透着薄薄醉意,显得娇憨。
“可以不在这里抽烟吗?”
他以为这是她搭讪的借口。
毕竟,他在林中抽烟这件事,李家人都没有说什么。
尤其是,她临走的时候,披肩从肩膀脱落,摇曳着落到松密的草坪上。
她没有回头,慢吞吞走了。
他捡起那条反着清幽薄香的披肩,心底在计算着跟她的下一次重逢。
他以为,她会回来取披肩。
“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以为——”
“以为我是故意勾引你。”容向熙平静补上他的话。
蔺长清笑了笑,“我那个时候太自傲了。”
老爷子步步高升,他也算青年才俊,周围捧着他的人数不胜数,任何靠近他的人都被他冠以“别有用心”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