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呈玉回神,平淡道:“这件事, 当做没有发生。”他又恢复一贯的淡然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有义务为弟弟们遮丑。”
比起冷血精明, 商载道显然更希望看见他友善宽仁的一面。
“这事儿老爷子做得确实过分, 想扶持他们就算了, 怎么能扶持到安保管理部呢?这不是把您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他们了吗?”
商呈玉声音平静,“可能商首长以为, 他们不能掌控我的生死,他们就得死了。”
身处官场多年, 商载道太擅长制衡之术,现在,他要把他前半生用得炉火纯青的伎俩用到他身上了。
陈澍解语花一般, “您似乎心情不好,是因为太太吗?”
商呈玉没有说,目光遥望窗外。
重山叠影中,似乎隐隐窥见容向熙清冷的轮廓。
他的婚姻即将崩盘。
“太太是想跟您离婚?”陈澍耳聪目明,已经知晓容向熙麾下庞大的律师团队在为她拟定离婚协议。
商呈玉轻“嗯”一声。
陈澍没想到商呈玉会回复他关于私事的问询,受宠若惊,说:“BOSS,您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阻止太太离婚。您手里有容家理事会的席位,只要再买通两个董事,太太便不可能在家族会议上通过离婚申请。”
只要卡住这一个关卡,离婚这件事,便如天方夜谭了。
商呈玉道:“我不会这样做。”
或者说——他怯于这样做。
陈澍讶异,“您要来郁夫人的席位,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商呈玉:“我不能让她恨我。”
如果已经扭转不了容向熙离婚的想法,他便要好好为下一步思量准备了。
只有当下好聚好散,日后才有可能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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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向熙到了坤泰大厦已经天明,但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
她先到员工宿舍换掉衣裙,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穿上白衫黑裙,描摹上一贯的素净妆容。
又回到办公室,里面有亮光。
群群已经在了。
群群打开电脑,余光瞥见老板的脸,立刻出去献殷勤,“老板,我看到中恒集团的庆典直播了,您可真是绝代风姿,跟商董天造地设——”
“容总。”
群群话没说完,便被突然插进来的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
群群不悦蹙眉,望见方珏,只好忍下这口气。
她笑脸迎人,“方助,您也来得这么早啊。”
方珏淡淡点头,目光看向容向熙,“今晚过得怎么样?”
中恒的庆典自然跟他们坤泰的人没关系,今天一晚,他们只有在电视前手机上观看直播的份,只有容向熙最贴身的安保人员才能伴她身侧,方珏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人。
容向熙侧过眸,看向方珏。
“你好像没有睡好。”
“一夜未睡。”
容向熙轻笑,“我也是,那我们聊一聊今晚我过得怎么样。”
大老板都这样说,群群只好依依不舍送别老板,外加隐晦向方珏飞了个眼刀子。
至于吗?日日都霸占着老板,让她连献殷勤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方珏的地位确实水涨船高,听闻老板不满足他困于总助的职位,打算在董事会替他谋一个席位,到那个时候,她连方助都不能称呼了,得尊尊敬敬喊他一声“方董事。”
容向熙来到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指尖在沙发另一边点了下,“你也坐。”
她知道方珏介意什么,温和说:“庆典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逢场作戏。”
方珏:“我不在乎。”
他要不在乎也不会直白问起庆典的事情。
容向熙一眼望穿他的心思。
在她眼里,方珏类似于小时候玩过的发条玩偶,她拧紧发条,不需要眼睛看到,就猜到下一刻玩偶将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动作。
她没有戳穿,温和向他讲述庆典发生的事情。
包括庆典上,她跟商呈玉的每一次眼神交流、肢体接触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那盏吊灯落下来,你被他搂在怀里,你不是这样胆小的人。”方珏说。
他知道,容向熙从小接受过特殊培训,仅听枪声,她便能辨清狙击手的方向,然后迅速做出反击。
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避不开一个吊灯呢?
容向熙说:“我需要装成小鸟依人的姿态。”
容向熙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说起庆典与会人员。
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人,还有一些是被商呈玉秘密接待的,那是商载道的门生故旧,那些人没有在庆典的出席名单上。
容向熙没有进入商家最深层的权力机构,没有看到他们的正面。
他们的专车停在地库,从地库上楼,走私人通道,进入包厢,容向熙只模糊看到他们影影绰绰的轮廓。
容向熙眸色蓦然冷静下来,“帮我查几个人。”
得益于从小在容礼仁身边言传身教,即使是影影绰绰的背影,容向熙也能把那几个大佬的认得差不多。
她边思索着,边慢慢说出那几个人的名字,“崔靖边、陆开疆……谢敦源。”
都是老一辈的人物了。
方珏反应一会儿,从刚才她望着他温情脉脉的一面抽离,“为什么查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在网页上除百科之外根本没有多余资料。
容向熙自然而然蹙眉,“你为什么会问‘为什么’?”
他的职责就是为她排忧解难,溯源信息,不是吗?
方珏一怔,低下头,“……对。”
容向熙捕捉到他眸中的那丝伤色。
她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刚刚的相处,方珏不是以助理的身份跟上司相处,而是以未来男朋友的身份跟容向熙相处。
他不适应她从温柔诉说到冷淡吩咐的转变。
方珏起身,公事公办,“BOSS,我去查资料,您辛苦。”
容向熙叫住他,待他回眸,她语气柔和,“辛苦了。”
方珏神情立刻由黯然变得莞尔,语调微扬,“好。”
群群眼见方珏走出办公室,等他彻底离开后,立刻轻手轻脚走进办公室,并侧过身,轻轻掩门。
“BOSS,我得向您汇报一件事。”
容向熙正在看跟陆氏集团的合作草案,闻言,抬眸,“说。”
她示意群群坐下。
群群扫一眼,坐在方珏刚才坐得位置。
她说:“BOSS,您有了解过您的未来妹夫吗?”
几个月没见,容逢卿已经谈婚论嫁了。
对象是容逢卿在夜店认识的,一位年纪轻轻、身价上亿的商界新贵。
群群说:“他是做私募的,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没有任何背景,手下就有千亿资金供他筹划,而且——”她隐晦指了指天花板,“他跟上面走得很近,我不能不多想。”
也不叫多想,似乎叫顺理成章。
在这个圈子里,已经见过太多奇崛而起又迅速陨落的所谓商界天才了。
等他们锒铛入狱,真相缓缓浮水而出。
他们不是商界天才,只是适合的敛金的白手套。
“我没查过,只是有这个猜测。”群群看向容向熙,“我还是希望您能早做准备,不然,集团的名声——”
出轨的爸,入狱的弟,再来一个洗钱的妹夫。
纵使容向熙手腕再高超,也很难洗净容家这黑成锅底的名声。
而且,坤泰集团跟一般的网红公司不同,它背靠政府,源远流长,它的名声该庄严肃重,而不能因私事频繁被公众讨论。
尤其是洗钱这种事——
群群噘嘴,撒娇说:“BOSS,我不想被巡回组入驻调查,好累的。”
上次审计组入住是容子暮出事的时候,集团内部确实一连加了几个月的班应对审查。
容向熙说:“好,我知道了。”
她唇角带笑,“很细心,很敏锐,做得很不错。”
群群立刻懂事说:“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话落,她轻轻瞥一眼门外,是方珏办公室的位置,而后面朝容向熙,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BOSS,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跟方珏有关?”她做得太明显,容向熙想不懂都难。
“嗯!”群群小碎步走到容向熙身边,俯身挨着她,低声在容向熙耳边说:“我觉得,方助不大适合待在您身边了。”
她余光瞥着容向熙微垂的眼,循循善诱,“您想啊,您的枕边人又是知晓您所有秘密的人,这多危险啊。”
而且,如果未来容向熙跟商呈玉离婚,方珏又会变成她的遗产继承人之一。
这样庞大的财富,得有多大的自控力才能保证自己不动歪心呢?
容向熙并不惊讶群群说出这一番话。
群群跟方珏是竞争关系,她想顶掉方珏的位置无可厚非。
“过一段时间,他会去投资部。”这是容向熙早就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