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向熙立刻让医生来别墅, 为他注射了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后, 医生建议她,“这是心理问题,我建议您为他提供一个良好的用餐环境, 比如,您吃饭的时候可以表现得热情一些、急切一些,勾起他的食欲。”
闻言, 容向熙并没有打算自己亲自上阵表演出“有食欲的模样”。
医生的要求不符合郁小瑛从小对她培养的用餐礼仪。
作为郁小瑛亲自培养的斯文淑女,她怎么可能狼吞虎咽呢?
让她表演厌食症还差不多。
不过, 她想到了完美符合了医生的描述的东西。
当天, 她让管家抱来一只雪白的拉布拉多, 在用餐时把拉布拉多放在李璟旁边的餐位上。
刚输完液的李璟神色恹恹,面色苍白。
拉布拉多却精力四射, 乖巧趴在大理石餐桌上,眼睛咕噜噜转来转去。
等为它精心准备的饭食上桌, 它眼睛“噌”一亮,立刻埋头在餐盆中狼吞虎咽。
容向熙都被它勾起食欲,温言对李璟说:“你要想狗狗一样, 把饭全部吃光。”
拉布拉多已经把整盆饭吃光了,意犹未尽开始舔盆。
容向熙又说:“然后把碗舔干净。”
李璟:“……”
容向熙想到当时的事,开始怀念起她留在旧金山别墅的狗狗,“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小雪?”
李璟说:“你现在搬出来住,可以养宠物,过段时间,我让人把小雪和小白都托运回国。”
小白是容向熙养的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有碧蓝高贵的眼睛,睥睨的姿态,只有哄好它时,才愿意给她摸摸肚皮。
不过,即便如此,摸小白的肚子还是比摸李璟的腹肌容易多了。
雨势渐小,李璟扫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浅声,“需要给你汇报一点事情,有兴趣听吗?”
他看出刚刚容向熙心情不好,便没有跟她讲。
现在她的心情应该好一些了。他看一眼专心致志给毛绒玩具梳毛的容向熙。
“讲。”容向熙放下小梳子,俯身又亲了亲那个丑兮兮的小熊。
“一周后,是由Luminary集团董事长Peter在公海邮轮组建的商务沙龙,他已经下邀请函,你要不要参加?”
这个商业沙龙一年一次,聚集了全球各地的超级富豪,是极有利的招揽人脉场所。
不过容向熙对这个沙龙一直敬谢不敏。
Peter是纯正的美国人,这几年的政治立场由清晰变得模糊,她不想因他变成敏感人士。
容向熙:“邀请名单公布了吗?”
“公开的名单只有各种明星还有一些新贵,你的妹妹和妹夫都在参会名单中,其他的就属于私密区,只透露一些公司名称,中恒集团也在其中,只是不知道商先生会不会出席,以前是他的副总参与。”
容向熙沉吟,“让副总去。”
她平静说:“说说其他的事。”
第二天,容向熙改了主意,“那份邀请函收下,一周后,我会准时参与。”
李璟很敏锐,“有人给你下了任务。”
容向熙不隐瞒,“是的。”
“有位身份特殊的人要从东南亚回国,他打算搭乘这艘游轮,我要负责把他带上游轮。”
李璟说:“这恐怕很难,这次游轮既定航线并不经过东南亚。”
它的既定航线在北方,而不是南。
容向熙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准备了一座金矿去完成这件事。
一周后,容向熙如期登上游轮。
围绕在游轮旁的游艇群里,并没有哪一艘上标志着商家的族徽。
李璟陪同在侧,“商先生没有过来,今年出席的,依旧是副总。”
容向熙点了下头,刚要说话,抬眸已经看到Peter的身影。
他大张怀抱,“Clare!”
他的头发在光下,白得发光。
容向熙抬起手,“Peter。”
Peter笑一声,收了手臂,紧紧跟她握手。
“你是稀客。”他用蹩脚的中文说。
容向熙切换了英文跟他讲话,“天太冷了,比起北国风光,我更想看看南国春色。”
“当然可以。”Peter含笑问:“不知道你的目的地在哪里?”
如果她只是想看看南海风光,Peter当然愿意满足尊贵客人的要求。
容向熙捋了捋被风吹散的长发,温和说:“苏禄海。”
苏禄海是菲律宾内海,而菲律宾境内正在发生战争。
Peter灰蓝的眼睛微微眯起。
容向熙没有再多说什么,既没有忙着拿出筹码,也没有跟他解释意图,说完地点后,她抬步离开。
Peter回神时,容向熙已经端着酒杯,漫不经心跟其他人应酬交际了。
容逢卿看到了容向熙。
自从跟江凛在一起,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这位姐姐。
她心底翻腾得不舒服,径直走向正在跟人说话的江凛。
江凛跟友人用法语交谈,容逢卿一句话听不懂,她咬着唇,委屈巴巴看着他,眼泪逐渐溢满眼眶。
江凛回眸,便看到她这一副模样,他礼貌说了几句结语,转身轻搂住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她埋头在他胸口,委屈说:“我看到她就不舒服!江凛,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江凛知道谁让她不舒服。
自然是她的一生之敌,高高在上的容大小姐。
尽管,江凛觉得,容大小姐可能从没把她放在眼里。
“好,那我带你去找她,给你出出气,好吗?”
“你能吗?”容逢卿不确定说。
容向熙是游轮老板的座上宾,她一来,就引得老板亲自迎接。
她虽然知道江凛很厉害,但坦诚讲,她觉得江凛暂时比不上容向熙。
“应该可以。”江凛说:“她形单影只,我们两个人,两个还胜不了她一个吗?”
容逢卿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胜过容向熙的地方。
——她有男朋友的爱,容向熙没有!
再强大又怎么样?容向熙只是一个没有男人爱的可怜女人罢了!
靠近容向熙有一点难度。
她身边围绕满了人,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穿过再找她出气是件太困难的事。
容逢卿打了退堂鼓,“不然,我们晚上去找她?”
江凛道:“恐怕不行,容大小姐一人就占一整层,出口被保镖严格把守着,咱俩恐怕不是她对手。”
容逢卿心底更酸了。
她还是沾了江凛的光才上了这艘游轮,能住一间贵宾房就让她欢喜不已,没想到,容向熙是占了一整层吗?
她低下头,攥着裙角。
她好像第一次对容家的地位,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清晰认知。
容家这么厉害的吗?
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对容家的认知,只是坤泰和花不完的钱,至于容家因何而辉煌,甚至,连爷爷容礼仁的地位,她都不是很清楚——
容逢卿仰脸,严肃问江凛,“江凛,我的身份是不是很尊贵!”
江凛玩味看她一眼,下一秒,他变了神色,以一贯的柔和说:“当然,你是最尊贵的公主。”
应酬这件事,对容向熙而言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事。
尤其是她御极在望,在旁人眼底,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冷漠不近人情,那叫贵气天成。
她稍稍温和一些,那便是平易近人,让人如沐春风。
就算她是白痴,她相信也有人说她是“圣质如初”。
一轮应酬完,李璟走近她,“Peter想跟你深谈。”
容向熙轻轻晃着高脚杯,“不急,现在跟他交易,他会狮子大开口的,而且——”想起什么,她眼眸微顿,“现在他不是最重要的。”
“嗯?”
“没什么。”容向熙避开这个话题,看向他,含笑,“三楼在办国风艺术展,要不要去看看?”
她喝了一点酒,身上酒香弥漫,整个人也比以前柔和一些,似荡漾的春水。
”还能走吗?”他看她醉得要站不稳。
她笑盈盈说:“我不能走,不是还有你吗?”
李璟面无表情,“我可以像马一样,背着你,是吗?”
显然,他掌握了容向熙说话的精髓。
容向熙说:“你还可以像驴一样,驮着我。”
李璟默然,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容向熙看着醉得很深,实则不然,离了人群,她软绵绵的腿又重新有了力道,背脊纤瘦挺拔。
“装醉。”
“没有,我只是格外坚强。”
三楼清冷寂寥,并没有一楼比基尼美女金发帅哥汇集的壮观景象。
一幅幅画高悬着,白幡一般,随风轻轻飘荡。
这里的沉香味很浓,并不刺鼻,混着书画墨香,容向熙含笑的眼眸渐渐冷静下来。
她在常山玉的雕塑前停下脚步,回眸说:“我渴了,端杯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