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筠咬牙道:“本嫔自问对娘娘忠心耿耿,从来恭敬守礼,不想娘娘会如此对她身边之人,实在令人寒心。你既然这般说,那本嫔的人自然也要留下,与你们互相监督。未经允准,不许你们擅入本嫔室内,否则本嫔一定会告知陛下,将你们一个个论罪处置。”
明嫔越警惕,莲音就越自信。皇后娘娘特意叮嘱她要亲自在霁月殿盯着以防不时之需,只要安排得当,这罪名明嫔不认也得认。
她如今还是陛下的明嫔,焉知明日是不是冷宫废妃,陛下厌弃之人,对她再客气也是无用。
何况,胆敢背叛皇后私结德妃,害得皇后娘娘被陛下训斥,又生生被分走宫权。即使皇后娘娘此事有错,未能料想到那群刁奴所为,那也轮不到她一个嫔位来想法子处置!
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又是什么?区区妾室,理应事事以正室为尊,真是反了天了!
这般想着,莲音更加替皇后娘娘感到愤怒:“您的忠心还是交给皇后娘娘分辨吧,奴婢可不敢置喙。至于擅入室内,您恐怕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奴婢是奉皇后之命过来控制局面,您身为妃妾,没有资格忤逆。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陛下自然会亲下圣旨给您个说法,何必急于这一时?”
说罢,莲音站直了腰肢淡淡道:“还请明嫔主子即刻前去凤仪宫,不得贻误。”
不好的预感顿时在心中滋生,桑青筠转身往宫外的方向走,实则紧紧握住蔓姬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代道:“蔓姬,你和小福子留下,我带闻蕤去。”
“一应安排每日都是暗中检查过的,我不怕此事闹起来。但莲音摆明了在宫中不走,我担心她是个变数。 ”
“一定要盯紧了他们的人,一旦有任何人想要闯入里间都要闹起来,大声地闹,怎么胡搅蛮缠都不打紧,让她们不敢妄动。皇后心思缜密,她能仅凭我漏的避子药就下定决心对我动手,一定也有布置,恐怕就在莲音手上。”
皇后朝她发作的理由无非是因为发觉了避子药,虽说她现在怀着身孕本身就是最好的还击,可还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毕竟皇后此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且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若什么都不做,真的任由皇后把持她的宫中,那即使她早就做过安排,最后的结果可能也是另一番模样。
所以霁月殿在她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牢牢看管好,决不能让皇后的人进去,否则一切都完了。
蔓姬明白她的顾虑,立刻回身道:“奴婢先去御前通知陛下,然后立刻回霁月殿内。”
桑青筠点点头,将手搭在了闻蕤腕上:“去吧,小福子机灵,他会随机应变的。”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只管见招拆招就是。
若此事发生在之前,桑青筠毫不怀疑她会在皇后的摆弄下稀里糊涂的死去,可现在,她自问已经有了足够的筹码,可以与之抗衡了。
坐上软轿,桑青筠往凤仪宫的方向去,周边扫雪的宫人停在道路两侧向她行礼。她掀开帘子往外看,明灿的日光照在积覆的白雪上,凤仪宫门前还停着别的轿子,看来除了她其余人都到了。
她带着闻蕤走向凤仪宫,宫门前的太监立刻高声传唱:“明嫔到——”
桑青筠缓缓踏入主殿内,皇后已经端坐在凤位之上,其余嫔妃们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听到动静,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便看到今日连聂贵嫔都来了,唯一空着的位置是纪嫔的。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皇后垂眸看着她,淡淡道:“明嫔,今日叫你来,你可知是为何?”
桑青筠摇头道:“嫔妾不知,还请娘娘直言。”
皇后并不让她起身,问:“有人向本宫举报,说宫中有人藐视皇室血脉,背负皇恩,不堪为嫔为妃。身为陛下枕边人,却暗藏私心,偷用宫中禁药。”
“明嫔,若真有此事,你觉得该当何罪?”
桑青筠颔首正色道:“宫中嫔妃的职责便是侍奉好陛下,为陛下开枝散叶。若真有人如皇后所言,身在宫中为嫔为妃却暗用宫中禁药不愿有孕,那不光是失了嫔妃本分,本末倒置,更是犯了欺君大罪。”
“如此种种,按律当斩。”
说罢,她微微抬起头:“只是话虽如此,嫔妾却有一问想要问娘娘。宫中女子皆以陛下的恩宠为荣,更有母凭子贵一说,是以人人都想有孕,为陛下诞育子嗣。若真有人承蒙皇恩却不愿有孕,所图为何?”
皇后垂眸,直视她的眼睛,冷淡道:“若是寻常女人,自然满心欢喜为陛下诞育皇嗣。可若有人从一开始进入后宫就包藏祸心,另有所图,一切就说得通了。”
“明嫔,你既然也知道此事是为大罪,又为何要这么做?”
“自你入宫,陛下待你如何,阖宫嫔妃都看在眼里。多少人暗中曾找过本宫,都认为你得宠太过,失了后宫人心,本宫都替你挡了回去,这几个月你可谓宠极一时,本宫更是器重你,可你偏偏做出这等令人寒心的事来。”
她拍拍手,宫外立刻进来一个宫女,哭哭啼啼地跪在了殿中央:“主子,奴婢也是无奈之举,您这么做是会杀头的,奴婢不敢受您牵连之罪,只好向皇后娘娘明言,您莫要继续糊涂下去了!”
皇后叹了口气:“这是你宫中的宫女淑善,你应该记得。就是她日前向本宫举报,说发觉你曾在侍寝后服用避子药,又曾在收拾寝殿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明嫔,你怎么解释?”
桑青筠只看了淑善一眼便挪回了视线:“娘娘,嫔妾没做过的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嫔妾自得幸以来,一直深受皇恩,心中万分感念,为陛下诞育皇嗣,更是嫔妾日思夜想所盼望之事。只是嫔妾福薄,如今膝下尚且没有子嗣承欢。可宫中嫔妃数人,未能为陛下诞育皇嗣之人不在少数,嫔妾侍奉陛下以来不过短短数月,难道这也是娘娘向嫔妾发难的理由吗?”
“嫔妾自问待娘娘事必躬亲,嘘寒问暖,从未有一日不曾恪尽嫔妾之责,娘娘今日只听一人之言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传嫔妾认罪,嫔妾深感无辜,更深觉悲凉。”
“何况这世间从没有无罪之人证明自己无罪的道理,若娘娘认定嫔妾有罪,还请娘娘让淑善拿出证据来,而不是空口白牙的污蔑。”
聂贵嫔用帕子捂住自己咳嗽了几声,红着脸道:“淑善是你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有她指证,明嫔还如此堂而皇之,难道是浑然不把后宫律法放在眼里吗?”
皇后抬手示意聂贵嫔噤声,捏着一颗黑色药丸,展示给众人看:“明嫔,你不觉得眼熟吗?”
“这是淑善在你宫中发现之物,本宫已经命太医查验过,的确是避子药。每次侍寝后服用一粒,就能不怀子嗣。”
“这东西宫里没有,只能从宫外弄来,本宫得知你的掌事太监小福子曾有出入后宫的记录,人证物证皆在,明嫔,你还要抵赖吗?”
第91章
皇后话音一落, 在场的人都瞬间屏息了一般,均往她手中的那颗黑色小药丸看了过去。
听说过先帝在时有偷用媚药留住恩宠之人,还从未听说过谁专门服用避子药不想怀上陛下龙种的。
生下孩子母凭子贵, 一辈子就有了保障。明嫔如此恩宠,若此事为真,她为何要这么做?真是令人想不通。
然而此事大部分人都只敢想想, 徐常在却公然挑明说了出来:“明嫔这样得宠,竟不想怀陛下的子嗣。难道你还有宫外的相好不成?”
“若真是还有奸夫在宫外, 便难怪你如此作态了。”
黎熙熙厉声道:“徐常在你胡说什么?姐姐向来清清白白,更是从未服用过这等禁忌之药。你口口声声奸夫,倒好像坐实了罪名似的,谁给你的胆子,尚未定论就攀诬姐姐?”
“若姐姐今日冤屈尽洗, 我定要禀告给陛下,求陛下再掌掴你七日才长记性!”
提起掌掴, 徐常在脸色微微一变, 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因为明嫔在长街上被掌掴的事:“黎宝林,注意你的身份!此时人证物证皆在,我不过是提出合理的猜测, 你倒说说你如何证明明嫔清白?”
黎熙熙冷笑了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仅凭一颗药丸和一个宫女的指证,就能判定姐姐有罪吗?如此武断,不说妾身不能心悦诚服, 恐怕陛下都不会信的。若妾身将来对谁不满, 是否也只管收买一个对方宫中的奴才,再伪造出一个证物就能定罪了?”
“若真是如此,那妾身岂非在后宫如鱼得水吗?”
桑青筠平静道:“黎宝林说的不错, 所谓人证物证,均可通过外力伪造。嫔妾承蒙陛下恩宠,自入宫以来遭遇的无妄之灾已经够多,看不惯嫔妾之人不在少数。仅凭一个只能进内殿打扫的宫女的证词,一颗莫名出现的药丸,就能证明是嫔妾之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