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看景,本宫怎好辜负了你这一番风雅心意?等来年开春,徐才人再写上几幅诗作,那就更好了。”
搬到福宁宫去?
福宁宫周围景色是好,但那也是因为福宁宫是东西十二宫里离陛下最远的的宫殿之一,和黎熙熙的钟灵宫一样,地处偏远,平时根本没有人愿意去!
徐才人想得宠,想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若没了在重华宫时不时还能看见陛下的优势,想得宠只怕更难了,她不愿意!
徐才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妾身不愿搬到福宁宫!”
桑青筠端起旁边的杯盏抿了口:“本宫是通知,不是跟你商量。”
徐才人怒道:“明妃不过才得宫权就这么做,就不怕妾身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吗?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桑青筠吹了吹杯底的茶叶:“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明妃,手握后宫大权,让你迁宫不过是份内的一件微末小事而已。”
“若你觉得不满,也还有景更好的地方,只是那就得住到太液池边上去了。”
她不紧不慢喝下半盏茶水:“至于告不告诉皇后,自然都随你。等皇后的禁足解除,你想怎么说都行,本宫可管不着你的腿。”
第97章
徐才人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不过是想抓住机会出去求见陛下而已,竟然被明妃一句话就彻底堵死了路,甚至还得搬到最偏远的福宁宫去。
今时今日她再看向明妃, 只觉得又可恨又可气,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脸,当初长街掌掴的仇都还未报, 现在又添新仇了,好啊, 真是好!
“妾身不服!”徐才人又惊又怒,根本不认可明妃的安排,转头看向了德妃,喊道,“德妃娘娘, 您德高望重,难道连您也要纵容明妃肆意安排嫔妃不成?”
德妃思虑片刻, 看向桑青筠最终叹了口气:“本宫觉得, 明妃的提议对你我都好。”
“重华宫要照顾两个皇子,徐才人住这儿难免吵闹,倒不如去福宁宫, 那儿清净。只要不违反宫规,你在福宁宫想怎么逛就怎么逛,自然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德妃和明妃同仇敌忾,摆明了今日是要收拾她, 皇后不过是禁足而已, 又不是废后,她们眼里就没有皇后了吗!?
徐才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新仇旧怨一齐涌了上来, 羞恼得甚至顾不上什么尊卑了:“滥用大权惩戒嫔妃,我看宫中谁会服你!你不过区区一个女官上位,出身卑贱,父母不明,陛下宠着你,给你几分好颜色,你倒真仗势抖搂起来了!”
明妃在她心里从来都是个卑贱之人,在徐才人眼里,她根本就是德不配位,只是无奈于陛下新鲜劲儿没过,才不得不安分守己,暂避锋芒。以为只要她安分,就能叫陛下忘了之前的事寻到机会得宠。
没成想,每次都是明妃坏她的好事!
徐才人站在主殿大喊大叫,言语中羞辱堂堂一宫主位,周围的宫女不敢冒犯,顿时低下头。
桑青筠终于喝完一盏茶,将杯盏放回了一侧的案几上。
清脆的瓷杯和案几发出“笃”的一声闷响,蔓姬立刻上前狠狠甩了徐才人一巴掌,她白皙的脸颊顿时红肿一片:“徐才人,慎言。”
主殿内的宫人已经将徐才人左右摁住,蔓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宇间丝毫不掩饰嫌恶:“明妃娘娘也是才人能随意污蔑的?徐才人,您该记得自己的身份,宫中最忌讳尊卑不分。”
熟悉的刺痛和火辣感再次复现在徐才人的脸上,她霎时便想起那次陛下罚她长街掌掴时的屈辱滋味。
怒火在胸腔中不断地起伏着,徐才人喘着粗气,双眼恨得血红。
“为尊上者却不能叫底下的人信服,我有何不能说的?”徐才人仰起头冷笑道,“明妃尽管把我安排到福宁宫去,一辈子可长着呢!”
桑青筠看着她笑了声,根本不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既然徐才人再无异议,那这会儿就搬过去吧,早走早清净,免得闹出动静吵了皇子们。”
徐才人此人心比天高,向来心思歹毒盘算多。她自认为是这批新人中出身最高,也是最先得到圣眷之人,一直装腔作势,自视甚高,不肯接受自己的平庸。
不仅如此,还十分善妒,心胸狭隘,最喜欢搬弄是非。
可这样的蠢人这世间实在不缺,若跟这样的人计较上,日子就不用过了。何况她说的那些,明里暗里桑青筠听得还少吗?
自从她册封为妃,后宫里的这些人,哪个没有背后议论过,没有心底看不起过?
有些人不说,表面装出一副体面样子,实则都在等着她从云端跌下来。
但桑青筠很清楚,这些不过是酸妒之言罢了。英雄不问出处,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什么出身,什么血统,没别的可说就拿出来骗骗自己的东西。
何况先有出身的优势还不如她,岂非更可笑吗?
说罢,桑青筠抬了抬手指,宫人们立刻将徐才人拉了下去。
徐才人死死盯着明妃,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恨意波涛汹涌。
难怪皇后娘娘不再信任她了,她分明就是一个处心积虑心机深沉的白眼狼!亏她做女官时在宫中有口皆碑,自己偏不喜,瞧瞧!现在独占圣宠把所有人都挤得没地方站的人又是谁?
早看出来明妃是个骨头轻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陛下,叫陛下偏心之至,宫权也赐了,妃位也给了。凭什么?就凭她最善端茶倒水,做那起子伺候人的活吗!
徐才人终于明白过来,一味避让是没用的,光指望皇后听皇后的安排也没用,人只能靠自己,谁都靠不住。
她若想将来在后宫还有一席之地,那么碍了自己的路的人,都得死!
徐才人被拖下去后,殿内顿时陷入一阵寂静。
一直在身侧坐着的尚宝林如坐针毡,甚至不敢抬头,她只见过明妃温和的模样,还从来没见过明妃这样雷霆的手腕,一时间心跳加速,总觉得自己从前还是小看她了。
她虽不说话,方才却看得很分明。徐才人哪里是要出去透气,她盛装打扮,分明是偷听到了二皇子的情况,想要借告知二皇子之病的机会亲近陛下。
这一点,和自己是一致的。
那么自己的心思,明妃和德妃是不是也看出来了?她们又想怎么对付自己?
尚宝林浑然不觉自己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桑青筠玩味地看着她,温声道:“尚宝林,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衣裳穿得不够?”
“若衣物不够,本宫等会儿让人给你送些缎子来。”
她猛然抬起头,福身道:“妾身多谢娘娘好意,妾身……不冷。”
桑青筠笑着点头:“天寒加衣,屋冷添炭。顺之可过严寒,逆之冻死屋外。人啊,最要紧的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顺应时势。尚宝林,你说对吗?”
尚宝林知道,这是明妃在提醒自己,看清楚现在宫中的局势,不要想着暗中做手脚和她作对。
若她继续听从皇后的话做什么,明妃未必容得下她。
尚宝林立刻跪下来,恭敬道:“娘娘教训的是,妾身明白。”
审时度势,处处谨慎是尚宝林如今在宫里存活的原则。她和徐才人不一样,她没有高贵的母族,更没有心比天高的心气儿。她从一开始入宫的路就很不好走,能有现在,已经是她苦苦忍耐,苦心经营的结果。
依附皇后,是她不得不为之的一条路,毕竟当初在佛堂被徐才人那样刁难的时候,是皇后把她要走,又抬举了她这么多次。
她是没办法,也必须为自己做点什么,否则,深宫的日子如何熬?
她不是没见过那几个没宠爱也没倚仗的嫔妃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不想自己也过这样的日子。
所以只能指望皇后,让她知道自己忠心耿耿,哪怕此时皇后正处于劣势。
若有更好的路,谁不愿意走,尚宝林没有那么多选择。
桑青筠笑着说:“天寒地冻,尚宝林何须行这样的大礼,快起身吧。你方才说二皇子的事本宫觉得很有道理,自会亲自去向陛下说明,剩下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方才只是跟你开开玩笑的,尚宝林不必放在心上。”
尚宝林忙道:“是,妾身明白。”
桑青筠微笑着从位置上起身:“德妃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今日之事我会即刻去向陛下说明,姐姐不必担心。”
德妃心里有心事,也无暇思量太多明妃敲打尚宝林的事,便点点头,叹了口气:“如此就有劳妹妹了,我这实在是头疼。”
桑青筠搭着蔓姬的手腕离开主殿,临走前回身道:“尚宝林就和本宫一起出去吧,德妃姐姐还有宫务要忙。”
“是。”尚宝林不敢耽搁,立刻起身跟着她离开重华宫。等踏上宫道,桑青筠才轻声开口道:“说起来,本宫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尚宝林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屏息垂头不敢应声,便听她缓缓道:“其实以尚宝林的姿容,如今本该有更高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