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蓄势待发,一击毙命,否则一旦明妃还有口气,便是后患无穷。
这段时间内,纪嫔不是很想找明妃复仇吗?那就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罢了。
思及此,皇后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扶着额头道:“纪嫔那边放松些,她若想出去就让她出去。”
莲音应声后又问:“那药还继续给吗?”
“方才来回信的人说,瞧着纪嫔日子不多了,”
皇后端起身侧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有的人说是不多了,养着养着就好了,本宫可不希望纪嫔也有好转的可能。”
莲音明白娘娘是什么意思,正准备吩咐下去,便听娘娘又说了句:“再者说,什么药不药的,本宫可不知情。既然不知情,就不要挂在嘴边说。”
闻言,莲音神色一凛:“是,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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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青筠回到昭阳宫后没多久,周太医便带着药箱和医女匆匆赶来了。经把脉和医女看伤势后,周太医又给开了安神兼养胎功效的方子,拿了治淤痕的药膏,小福子才好生将人送出去。
闻蕤安排亲信去熬药,蔓姬则在寝殿内给桑青筠涂药,语气仍有些后怕:“虽知道是演戏给人看,可还是太骇人了些,奴婢怎能不怕呢?”
“若是她真的存了骇人的心思,从哪儿掏出一把刀来,奴婢真不敢想。”
清凉的药膏在脖颈上仔细地涂匀,桑青筠终于从方才渐渐回神,温声道:“是,下回我必然再当心些,我也被吓了一跳。”
“只是你们瞧着骇人,其实她下手很有分寸,时间也控制的好。孱弱病体能有今日之举,也不知道她暗中想了多久,谋划了多久。”
纪嫔本不是一个善于心计之人,她饱受病痛折磨,能在生命流逝之前想出一个法子为自己报仇殊为不易。
看着她今日的模样,桑青筠都不得不感慨,命运无常,深宫惊险。好好的一个如花女子落得今日这般模样。
听闻消渴症后期十分折磨人,常有人受不住病痛自尽,纪嫔骄傲了一辈子,恐怕也不愿看着自己病死宫中,所以选了这个法子了结自己。
只是方才她在自己耳边说,“给我那瓶毒药”,哪瓶?
若只是为了毒害自己陷害给皇后,不必刻意多说两个字,她特意点明了那瓶,就说明有一个毒药,是桑青筠知道的。
她心思一转,倏地想起皇后以避子药之名想要害她那日,她曾提前安排了一瓶毒药在芙鸳的住所里。
那瓶毒药当时并未派上大用场,因为她并未受害。可若是同样的毒药,让纪嫔受害了呢?
没想到,纪嫔养病期间也有关注后宫的一举一动,她居然想得到要用这一招。
如此一来,一旦纪嫔身死,皇后绝不可能逃得过这次。
桑青筠低声道:“我之前安排小福子出宫采买的东西,他不是留了后手?安排一番,务必悄悄的,送到纪嫔手上。”
“再找人去太医署调查一下,看看纪嫔的药究竟被谁动了手脚,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陛下还有几日就要回来了,纪嫔动手的时机尚不知道,她得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104章
七日后, 圣驾回銮,谢言珩处置完政务第一件事先去了昭阳宫。
他前脚才走,桑青筠后脚就被纪嫔掐了的消息几日前就传到了他手上, 幸好没有大碍。
听得门前传唱声时,桑青筠正在屋内绣一件雪青色的小衣裳。她绣得专注又认真,一针一线都不曾含糊。孩子的肌肤是最娇嫩的, 分毫都马虎不得。
闻声后,下意识抬眼看向门口, 眼底流露出欢喜的神态。
蔓姬和闻蕤原本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帮着理丝线,听见传唱后先是忙着起身,然后候在一旁笑着说:“陛下一回宫就先来咱们昭阳宫,真是把娘娘放心上。”
不过短短七日不见而已,可不知怎么了, 桑青筠却有种过了好久的感觉。
不知是因为年节时陛下总是来,还是因为这短短数日里发生了许多事, 如今陛下回来, 她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桑青筠放下绣框,准备在屋内迎人,谁知刚起身陛下就款步而至, 殿内的棉帘子掀起,刮进来一阵微冷的春风,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四目相对,蔓姬等人识趣地退下, 桑青筠温声问:“陛下进来时瞧见庭院内的桃花了吗?”
“您走的这几天, 宫内春色芳菲盛,这一棵开得最好,云霞一般。”
昭阳宫原本就是当初太后所居的宫殿, 精致非常,谢言珩登基后又加以修缮,实打实的是后宫最好的殿宇,这才让桑青筠住进来。
尤其这一棵桃花树意义非凡,是先帝为太后所移植,等闲人不配近赏,多年来精心照料,花开时艳丽如霞。
而今桑青筠居昭阳宫主殿,做昭阳宫的主人,这才算相得益彰。
但谢言珩没驻足看桃花,而是径直入殿寻她,如今终于得见真人,又见到脖颈上还没消掉的细微痕迹,难免心疼。
尤其她孕肚隆起,本该安心在宫中养胎,谁知遭此变故。
谢言珩嗓音微沉:“还疼吗?”
桑青筠抬手抚上雪颈,上头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笑着说:“臣妾无碍,陛下无需挂怀。”
谢言珩牵住她的手,眉头微蹙:“与你有关,怎会是小事。”
“朕知道纪嫔病重,但她好端端怎么会跑出来,还掐了你。她病体羸弱,瑶华宫的宫人也不曾跟着?”
桑青筠一怔,先是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臣妾本不喜欢纪嫔,陛下是知道的。”
“但前几日见到她的时候,臣妾先是被惊着了,同时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允许她上前来和臣妾交谈几句。”
“臣妾和她说起从前的事,不曾想她会突然情绪激动上来想掐死臣妾,但臣妾周围跟着人,她也没那个力气,所以不曾得逞。”
“若是从前纪嫔想要害臣妾,臣妾定然愤怒非常,可看着好好的一个人,竟成了现在这样皮包骨头的样子,很难再生出厌恶之心,唯有怜悯。”
她转头看向谢言珩:“陛下这段日子去看望过她吗?她病得很厉害。”
谢言珩默了瞬,温声说道:“朕之前不去看她,是为了顾及皇后的心情。现在不去看她,是不忍面对,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去看她,朕便觉得她还和从前一样,只是病了。可若去看了,就会面目全非。”
陛下从不是个喜欢将心事宣之于口的人,这些年来,她记忆中,他从未如此直白地向她吐露过心事。
绝大多数时候,想要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能靠猜,桑青筠也习惯了揣测他,没想到今日他会这样简单直白的说出来。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能够言明心事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以前她总是拿不准陛下的心意,也时常惴惴不安,可随着陛下越说越多,她的心好似也越来越定了。
桑青筠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柔声道:“您若想去,不必考虑臣妾的心情,臣妾希望您能不留遗憾。只是纪嫔病重,恐怕此刻不是看望的好时机。”
“您若放心不下,不若再赏下去些好药,纪嫔此时最需要的,恐怕就是这些了。”
自幼相识的情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陛下的犹豫,她能懂。
只是她觉得,也许纪嫔此刻并不想见到陛下。
那日,她求自己在她身故之后向陛下求情,将她的尸身发回纪氏而非按例葬入妃陵,还说她不想留在这里。桑青筠就觉得,或许纪嫔对后宫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
她讨厌这里,讨厌这些年所做的决定,同时,她也厌弃了陛下。
感情的事是外人不能评判的,桑青筠不愿深想,但她依旧十分感慨和动容。
其实回想起来,纪嫔虽不适合后宫生活,但她一直是一个很果断的人。
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想走的时候,也没人能拦得住她。
爱也爱了,恨也恨了,不论是否后悔,总归是没有遗憾的走了一遭。
桑青筠恨纪嫔的所作所为,但事到如今,她也愿意在纪嫔走之前,让她的计划圆满一点。
陛下只有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无比的震撼,哪怕是第二次,第三次,都不行。
就是要让陛下在同一时刻,将震惊,愤怒,不可置信全都融合在一处,否则效果未必有想象中好。
还有什么能比死亡更无可挽回,分别得更彻底?
再没有了。
谢言珩沉默良久,最终只紧紧牵住了她的手:“等她再好些,朕就去看她。”
桑青筠轻轻点头,将手边的绣框拿起来给他看:“您瞧,咱们孩子的小衣裳绣得怎么样?”
谢言珩压下心中思绪,轻柔地将她鬓旁碎发捋到耳后,完整地露出她姣好温柔的侧脸:“你的手艺自然最好,只是绣工伤眼睛,你不准太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