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团:
“我只是讨厌那些人类轻慢的语气。”
“说‘胖’时应该使用赞叹的、向往的、与有荣焉的态度。”
一个戴着厚手套的、名叫戴野的中年人走到宽团旁边,说:
“哎哟,完全不跑呢。”
“所以,宽团,你是真打算为了弄……裂树枝的错误接受处罚吗?”
宽团说着戴野听不懂的猫语:
“也不是不行。”
“我以后为了齐俐可能会经常来你们学校,挨罚完了这事就可以揭过,以后再来便不用东躲西藏的。”
没听懂猫语的戴野却准确地接上了宽团的话,说:
“那你等等啊,我先看看这树枝具体伤得有多重,才能定下对你的处罚强度。”
“只要它伤得不重,对你的处罚就也不会重。”
“我估计它应该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宽团一派沉稳地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蹲坐着等。
作为一只在附近混了好几年的老资格野猫,凭着醒目的体型,宽团的知名度和以力大著称的齐俐其实不相上下。
只是二者之前出名的圈子不完全重叠,才导致这俩的建交时间拖延到了现在。
齐俐的出名主要是在几岁孩子及其父母圈子里。
而宽团则主要是在老年圈子里混。
虽然投喂宽团的老人的孙子孙女可能是齐俐的同学,但老人在喂宽团时最多只会说“我孙子/孙女如何如何”,而不会说“我孙子/孙女的一个同学如何如何”。
齐俐与同学们的交情则是没好到有哪位同学会对齐俐说“我爷爷/奶奶经常碰见一只巨胖的野猫”。
实际上,即使这俩之前偶尔听说过对方,沉浸在自己生活节奏里的一人一猫也很难对那些听起来跟自己无关的信息投以关注。
直至终于面对面见到了彼此,这俩才总算意识到,原来彼此是同类。
长神对齐俐说:
“在宽团选择成为野猫将这附近当作它的主场时,我就猜到你俩迟早会遇上。”
“却没想到这个‘迟早’竟然是将近五年。”
“有多少次,宽团就在你幼儿园外、你家外、你小学外路过。”
“又有多少次,你上下学或者去买食物或者瞎溜达时从宽团的附近走过。”
“但你俩的注意力就是不分点给对方。”
“我排练给你俩做介绍的台词好久了,迟迟用不上。”
“你俩知道我为此有多心急吗?”
正在上课的齐俐心中叹气:我想答你几句,但场合不对无法开口,你知道我有多心累吗?
齐俐只好用铅笔在课本空白处写: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介绍?
写完赶紧擦掉,以防被别人看见。
虽然这一句话即使被看见应该也引不起多大怀疑,大概只会引起些很快便忘记的疑惑,但为了不被当成精神病,齐俐认为必须得防微杜渐、注意细节、不忽略任何小处。
长神:
“不行,必须尊重缘分。”
“有些人即使是邻居、同学,在同一个圈子里生活十几年,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没缘分便是没缘分,不能强扭。”
“我作为世界意识,全知我内部的一切,处处我都有能力干预。”
“但只有我约束自己、不去干预所有可不干预之处,这个世界才真正有可能发展健全。”
“爱,就是要懂得放手。”
齐俐在课本上戳省略号。
这个倒是可以一直不擦。
每天在课本上戳点的学生不计其数,齐俐的这个动作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齐俐经常会思考,要不要让她能听见世界意识的事情像她的大力气一样成为公开信息。
至少在亲友面前公开。
但齐俐始终有所疑虑。
因为力气是可以实实在在检测出来的。
哪怕其他人研究不出原理,但只要看着齐俐的实际使力效果,便必须承认齐俐是个大力士。
可听见一个只有自己一人——现在再加上一只猫——能听见的声音,齐俐就很难拿出证据。
小时候这么说确实大概率会被当作童言无忌轻飘飘地忽略。
等长大后继续这么说,则要么会被当精神病,要么会被当别有所图的骗子。
所以只小时候说一说、等长大后就不再说了?
那现在又何必说呢?
齐俐又不是真有童稚梦幻需要分享。
第14章 14
☆、猫粮
齐俐问过长神:
“你是绝对不愿意让你世界的任何一个原住民听见你的声音吗?”
长神:
“当然不能让他们听见。”
“我这世界可是科技向日常流。”
“要是歪成玄幻流,我世界的建设工作就得全盘推翻重来。”
“那可不只是秃的问题,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要命。”
“为了我的小命,我的存在必须和你们的来历一样,对原住民保密。”
“一个例外的原住民都不能有。”
“‘例外’这种东西,只要出现了一,就可能冒出无数。”
“对于不想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开头。”
齐俐:唉,秘密保守久了会累呀。但有些秘密不仅不适合说,而且说了也没有人会当真。
在这一节课下课时,戴野站在树旁,对心痒难耐、从各个教室窗户探出脑袋的学生们及老师们宣布:
“树枝的伤很轻,所以,只用让宽团罚站一节课长长记性就好。”
“宽团刚刚已经一动不动在那里站了一节课的时间。”
“所以,处罚完毕,它自由了。”
戴野是这所石阶小学负责对绿化进行保养的员工。
他日常的本职工作并不繁重。
因为洒水等工作有机器,移栽、批量修枝、翻土等大工作则是对外雇专业团队来完成。
戴野主要是确认机器的工作情况,以及判断什么时候需要叫专业团队来。
有时在劳动课或课外活动时,戴野会教学生们一些植物知识。
校园内的果树结果时,戴野还会指导学生们什么时候适合采摘,并给有兴趣参与的各班级学生安排采摘顺序。
虽然由于校园内土质一般,也不方便施肥太多,于是结出的果子既不怎么漂亮,也不怎么好吃,但很多学生都非常喜欢亲手采摘的感觉。
基于以上原因,所以学生们也是把戴野当正经老师对待的。
老师宣布了对宽团的处罚完成,本就对猫宽容的学生们自然多数都没有异议。
只有几个学生提出:
“宽团的罚站好像没有‘站’。”
“它是坐着的。”
戴野一本正经:
“是吗?”
“宽团全身的肉太多,我都看不太清它腿是什么动作。”
另一个姓秦的老师对那几个挑刺的学生说:
“你们差不多得了啊。”
“你们被罚站时,一会儿靠墙、一会儿蹲下的,还好意思挑剔宽团站姿不标准?”
“宽团在罚站过程中好歹没不停扭动。”
“它一直认认真真看着戴老师包扎树枝。”
“反省的态度很到位了。”
“而且宽团是初犯,弄裂树枝也是客观体重导致的,不是故意搞破坏。”
“综上,宽团受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
其他学生对着那几个挑刺学生起哄:
“对,足够啦。”
挑刺学生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就是随口问问嘛。”
“我们也没说不够呀。”
秦老师转向宽团,顺口也教育几句:
“虽然你确实不是故意的,但以后也要注意避免。”
“你要对自己的体重有点数。”
“哪些树可以爬,哪些树承受不住你,你爬之前得估量一下。”
有学生喊道:
“秦老师,小猫咪可听不得这种话。”
“我家养猫,我懂这个,你信我,别再说猫胖啦。”
秦老师:
“宽团这模样,一看就有海纳百川的气魄。”
“一定能接受合理的、真诚的建议。”
宽团看看这帮老师学生,尤其看看趴在窗台上傻笑的齐俐,觉得齐俐在公开场合对它说话确实完全不用担心被别人当有病。
因为有这个病的人类实在太多了。
且是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宽团感觉,对比起来齐俐的表现搞不好还算病得轻的。
毕竟只要宽团不搭话,齐俐也不会对宽团多说。
但有些人是对着一声不吭的猫也能滔滔不绝演讲一节课。
在人类社会,对着猫说话,与对着空气说话,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后者才像是病症,前者可能只算是生活情趣。
这天中午吃饭时,齐俐打好饭菜后特意走出食堂,到学校的小花园里和宽团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