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一下。”
易沧澜将宝石穿回红绳之中，在祝淼的注视下再度靠近。
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下，易沧澜重新将项链戴回了祝淼的脖子上。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越界，只是在祝淼的耳边轻语：“很适合你。”
耳边传来的温热终于让祝淼忍不住抢走了雨水的控制权，她想要离开，却发现脖子早已落入了一只冰凉的手中。
易沧澜的手很大，可以完全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
力度在缓缓收紧，刚才旖旎的氛围在此刻荡然无存。
现实与记忆重叠，缺氧带来的窒息让祝淼的眼神开始涣散。
失去控制的雨水落下，溅落在青石板上，见证这一场无声的谋杀。
“你会死吗？”熟悉的问题随着呼出的气息落入耳中。
祝淼想要回答“不会”却因喉咙的收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易沧澜轻轻贴近祝淼，那一双眼眸中染上笑意，亲昵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遗憾地宣布：“你会……”
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捅进腹部的那把匕首。
疼痛随着落下的血液传递回事实。
他的手掌只是一松，便听见了祝淼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陈述：“我不会死。”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石板上，受到雨水的稀释在地面上扩散。
易沧澜的心跳不禁加快，对上祝淼的眼中充满了兴奋。
祝淼手握着滴血的匕首，嘴角带笑。
两人都没再操控异能，任由雨水落在身上为这一场稍纵即逝的战斗添彩。
“祝淼，对吗？”
又是熟悉的问题，但这次祝淼却问：“易沧澜，对吗？”
血腥味在巷子里肆意地弥漫，祝淼轻捻了几下指尖，压下因亢奋而产生的酥麻感。
“是的，”易沧澜捂住伤口站定，血液透过他的指缝流出，语气却是克制不住的激动，“很高兴能认识你，希望你别死了。”
“当然，我不会死。”
祝淼禽着笑走到易沧澜的身前，将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扔，拽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身位拉低。
浓烈的血腥味在两人的鼻腔中冲撞，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抚上易沧澜的脸颊，在他的注视下缓缓靠近，用那一双因缺氧而发白的嘴唇贴上他的额头。
手中忽然被塞入了四方的卡片，易沧澜听见祝淼在他的耳边邀请道：“期待明天和你在91层的相遇。”
她脚步后退，没有控制异能，也没有补刀，只是步调轻松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
走时还不忘叮嘱：“卡里的钱足够你治愈伤口了。”
易沧澜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后才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卡上。
黑色的卡面暗沉，却用烫金的工艺纹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祝淼。
第3章 第三条岸（1）
“寻燕姐呢？”
昏暗的灯光落入杯中，透过盛着的液体折射出绚烂的光点。
祝淼拨弄着杯中的冰块，询问对面的调酒师。
“你寻燕姐给我下本呢。”调酒师将手中的鸡尾酒推到祝淼眼前，长而卷的大·波·浪落在她的手背上带起一阵瘙·痒。
祝淼摸了摸手背，将周安康的身份卡放在了桌子上。
花清漓瞳孔一亮，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调酒壶：“真过了？”
“嗯。”祝淼轻抿一口，神色淡然。
“你知道这个本折了多少代打吗？”
花清漓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比了个手势夸张地摇晃：“8个，8个代打都没通关的本，被你通关了。”
嘴里的酒苦涩浓烈，她喝了一口便没再碰。
“如果我没通关，寻燕姐打算怎么办？”她问。
“会给你开追悼会。”花清漓说。
祝淼默了会儿，将那杯酒推回给了花清漓：“她大概什么时候出本？”
“怎么，要找姐姐叙旧？”花清漓没个正经问道。
“我想跟她借一下身份卡。”祝淼说。
“要她的卡干什么？”
“下91层。”
花清漓一时间没说出来话，连带着周围高声阔谈的客人也都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
“没听清，”花清漓忍不住身体前倾，“能再说一遍吗？”
“下91层。”祝淼重复。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要给小叶代打？”
“差不多。”
酒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暧昧的色调侵蚀着玩家麻木的心。
在最里的调酒台前，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落针可闻。
“哈哈，不好笑。”花清漓起身重新开始挑选要用到的酒类。
在通关90层副本后，玩家不再受到强制下本的限制，所以几乎没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开启最后的十个副本。
替人代打91层，能算得上百层塔最好笑的笑话了。
可祝淼没有一点在开玩笑的样子。
她看着花清漓手中的酒瓶，语气淡淡道：“我的卡给别人了，我现在需要一张可以开启91层的身份卡。”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能联系到其余的神域玩家也行。”
神域，一个普通玩家为了激励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词语。
他们将那些有资格开启91层的玩家称之为“神域玩家”，而他们所生活的地区被称为“神域”。
想要步入神域，有且只有一个条件——通关第90层副本。
只是，大多数神域玩家在通关90层后都会选择淡出大众的视线，在自己的领域享受余生。
亦或者挑战百层，最后销声匿迹。
花清漓的手一顿，手中的酒瓶磕碰到了吧台上，她匆忙地拾起，难得正色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祝淼。”
“我知道，我要开启第91层副本。”祝淼说。
花清漓看了她良久，最后只是一杯重新调好的鸡尾酒推到了她的眼前。
“如果能过，你将是百层塔唯一的‘通天代’。”她说。
与之一起的是一张黑色烫金的身份卡。
祝淼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酒吧的了，她只知道周围很吵，整个酒吧都在议论她。
以至于这天上午，她在副本大厅中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人，甚至还有几个鲜少露面的神域玩家都来凑了这趟热闹。
祝淼没在乎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向了最里侧的电梯。
拐角处，被她塞了账号卡的易沧澜如约而至。
“早上好。”
他手指间翻转着祝淼的身份卡，白皙的手指被黑卡衬得有些病态。
“早，今天穿得不错。”
祝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袭黑色的风衣被他穿得像是要去走秀。
“你喜欢就好。”他朝祝淼笑笑，按下了电梯。
祝淼回头看了一眼隐没在人群中的花清漓，抬腿走了进去。
电梯缓缓上升，视野陷入黑暗前，她听见易沧澜在她耳边说道：“千万别死了。”
她闭上眼冷笑一声回敬：“你也一样。”
【第91层——第三条岸】
【通关条件：靠岸】
【参与玩家：祝淼、叶寻燕】
白茫茫的雨雾弥漫在河面上，将水与天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远方偶有几个小黑点浮现，也很快被雾气吞噬。
祝淼站在岸边看不清河面上的人在做什么，但她想起了巴西作家的一篇小说。
文中的父亲就是驾着一叶小船漂流在河上终生没有靠岸。
这是属于他的第三条岸，不知是否也属于这个副本的第三条岸。
她沿着河边慢慢地走向村庄，这座村子三面环山一面靠水，唯一能和外界取得联络的方式只有通过水路。
村子不算荒凉，靠一条小路连接所有人家，偶尔有几个小孩行色匆匆地跑回家里，出来时手中无一不捧着食物。
他们沿着小路跑出村庄，将手中的碗筷放在岸边，大抵是在等船上的人来取。
和小说中的“我”行为吻合。
祝淼看了会儿，便听身后有一道年迈的声音传来：
“就差你们家了，再不去，河神就生气了。”
她循声回头便看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正拄着拐看他们。
“我们家？”易沧澜先她一步问道。
老妇人缓慢地点头，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却不往用枯槁的手指指向村尾的一处房屋。
“快去吧，仪式要开始了。”她说完，又佝偻着背远去。
祝淼见她回到了村口的家中，等那扇门关上后才起步往他们家走去。
房屋的外立面不算破旧，但打开门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灶台上的锅长满了铁锈，壁橱的门摇摇欲坠，就连用来隔开卧室和外厅的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祝淼不死心地踏进卧室，只见原本应该用放床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被凿了几个小坑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