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州眸光晦暗,掌中捏着蛊瓶,目光四周环视,最后落到身后的仓库铁门上。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并未停留多久,回头看向自己的暗卫:“继续搜。”
“蛊王,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风宴臣显然有些吃力,仿佛下一刻就能呕出血来,“你的人不在这里。”
魏陵州:“装什么蒜,本王不想炸了你的窝,交出云思浅,我们都方便。”他一开口,这些人屏息凝神,不自觉安静下来,认真去听。
有些则是用余光盯着他掌中蛊瓶,生怕蛊王下一瞬露出森然的微笑,然后突然发难,将这瓶往地上一摔,千万只蛊虫从各个角落钻出来。
这时,燕东广的声音响起:“陵州。“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阿狸闻了半天,确实什么都没有闻到,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魏陵州没有说话,只是斜睨着风宴臣。
风宴臣哂笑:“蛊王招呼都不打,就这样贸然闯进梦魇堂,莫非连我家仓库都要参观,太不体面了吧。”
魏陵州眉目间锐刀般凌厉,手持寒月刀,指到风宴臣脖颈动脉处。
双方僵持不下,风宴臣的脸色逐渐发白,唇无血色,暗处的朗缨察觉出不对劲,手里的刀跃跃欲试,她惴惴不安。
如果刀尖上硬碰硬,他们绝对没有胜算。
这些日子,风宴臣正在慢慢遣散弟子,梦魇堂的库房也快搬空了,留给朗缨和风宴臣的,只有这么一座空壳。
魏陵州的人破开梦魇堂防守,与风宴臣对战的几个招式,朗缨看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风宴臣旧疾犯了,身体每况愈下,根本不是魏陵州的对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暗卫。
黑氅之下,魏陵州牵着脚边的阿狸,
阿狸的鼻子不会出错,可是若她不在梦魇堂,她会在哪里,郑杨带回的那幅画,到底是风宴臣故意为之,还是有人挑拨,不得而知。
正当他犹豫的间隙,风宴臣道:“一个暗厂指挥使,如果她不愿意,我还能囚禁她?她武功那么高,还有什么她做不到的事,当初你这个做主子的,亲手将她卖给别人,她落到慕容天仞手里都能活下来,我这小小梦魇堂能困住她?”
话音未落,魏陵州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双眼隐忍着怒火,最后他上前捉住风宴臣的衣领,他露出客气的微笑,旋即挥拳落在他的脸上。
“嘭——”
“啊——”
重拳之下,多么血肉模糊的一张脸,魏陵州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拳拳到肉,砰砰砰的声音持续不断,仿佛饥饿难耐的猎人深陷山谷后,在绝地求生时与野兽厮杀。
风宴臣被打得口吐鲜血,而他竟然笑得癫狂,任凭他打,嘴还硬得要命:“你打啊,你就算打死我,我换不回你的阿浅!”
“闭嘴。”魏陵州脸色阴沉,眸里闪烁的幽光令人不寒而栗,胸膛中仿佛被增添无数把柴火,燃烧的火焰随时爆发。
就在寒月刀快到杀了风宴臣的时候,一袭玫红色狐裘护住风宴臣,为他挡下致命一刀。
朗缨扶起风宴臣,鲜血染红了少女的狐裘,她抽出手帕,擦拭男人脸上的血,回眸的瞬间,在场之人无不惊叹。
“朗缨姑娘!是她,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失踪了吗?!”
“岂有此理,她抱着风教主做什么,蛊王手下的暗卫,怎么会出现在梦魇堂,难道她跟风教主穿一条裤子?!”
“原来如此,看来她是潜伏在千蛊门的细作,我们誓死守护门派,却被她背刺,亏得主上那么重用她!这个叛徒,就应该将她抓起来,破蛊而死!!!”
见此场景,风宴臣忍不住训斥朗缨,“谁让你出来的!”他抚摸着她的玫红狐裘,看到上面溅的血,似乎想到了什么。
风宴臣不由地深叹着气,转头直视着魏陵州:“非得如此吗?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今天仞宗衰败,三大派联盟瓦解,西澜动荡至此,你若搞定高壑王,就有资格跟萧驭之分庭抗礼,把时间浪费在跟我怄气上,得不偿失吧,蛊王殿下?或者我该叫你,魏大人?”
“少来这一套。”魏陵州握紧刀柄,瞥了朗缨一眼,警告她别插话,随即刀锋指着风宴臣,“阿浅在哪,我问你话!”
第48章 东窗事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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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在我这里,她只爱你,何时将我放在心上。”风宴臣说,“可是我爱云思浅,比你和萧驭之更爱她。”
闻言,朗缨掐了风宴臣一下,却见他不为所动,继续说:“我娘是西澜王亲封的冰山神女,我也是先帝的儿子,你们斗了这么多年,我从未参与这一切,你们想夺权,是你们的事。”
“既然我从不和你们争什么,为何你不能让我一次?”风宴臣垂眸,声音放缓,“把云思浅交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正当魏陵州恼羞成怒,挥刀往风宴臣脑袋上斩落时,朗缨站出来,将风宴臣推到身后,单臂挡在身前:“蛊王殿下,别听他的话!”
魏陵州轻蔑地眯起眼,寒月刀锋利处锃亮无比,一滴血珠丝滑滚落。
“您难道看不出来吗?他疯了,他已经疯了。”朗缨护着风宴臣,“主上,他病了,没有几日的活头了,您因为贸然闯入,他会害怕,所以才胡言乱语的。”
魏陵州居高临下看着朗缨,声线低沉:“本王还能相信你说的任何话吗?”
朗缨说:“您可以不信,只是如今高壑王跟皇上联手进攻西澜,天仞宗瓦解,慕容天仞还在到处逃亡,三大派只剩两派,你们只有联手才能存活下去,这时候就不要起内讧了。”
魏陵州:“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阿浅在哪?”
朗缨:“我不知道。”
她有底气说这话,因为她早就料到魏陵州想寻回云思浅的,奈何牵来阿狸也是徒劳。
方才朗缨吩咐女弟子弄了些香料,洒在梦魇堂各个角落,把云思浅留下的味道掩盖住,只要扰乱阿狸的嗅觉,就不易被发现。
好在魏陵州顾全大局,想到来时遇到的机关,并未发动暗卫动手。
朗缨知道自己对不起云思浅,可是风宴臣早已病魔缠身,也许这根蜡烛,很快就燃尽了,风宴臣离不开云思浅,朗缨不能让他含恨而终。
“六殿下,借一步说话。”魏陵州忽然刀刃指向朗缨,“本王想跟自己手下的奴隶,聊一聊。”
最后,朗缨还是把魏陵州带到仓库旁边的房间。
阿狸趴在主人脚下,十分听话,魏陵州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听朗缨解释这一切。
“蛊王殿下,我知道,有些事您无法接受,也知道您平生最讨厌背叛,可是干我们这一行的,立场不同十之八九,您如果英明些,就请听我把话说完。”
魏陵州抬眸看着朗缨,曾经自己麾下的暗卫,竟毫不畏惧地说出她的身份,并出言警告。
若换成别人,他确实难以接受,可当这个人是朗缨时,他觉得出乎意料,却仿佛又在情理之中。他并未太过震惊,只是面对面,认认真真听她说。
朗缨淡然一笑,或许已经暴露身份,也懒得装了,此刻在坐在他的对立面,与她在暗厂时的样子天差地别。
她加重了嗓音,语气中却散发着惺惺相惜的安慰。“阿浅不在,我不知道你暗中听到什么风声,什么人给你看过什么东西,但是你没必要迁怒风宴臣。”
“……”
“蛊王殿下,有时候身边人是需要提防的,这一点就算我不说,您也深有感触,对不?”
朗缨给他倒了一杯茶,说,“你的人来这几日,人困马乏,这里并不太平,万一有个闪失,两败俱伤。”
朗缨说这话,面不改色,而这全部的话,都被一墙之隔的云思浅听得清清楚楚。
云思浅察觉到朗缨在故意激他,一字一句都往心窝子里扎,搞不好会做出错误判断。
她心慌不已,想到梦魇堂的复杂地形,必须带领兵暗卫一同闯入,单枪匹马容易死在半路上。
现在是关键时刻,她要想办法放出讯号,如果魏陵州就这样离开了,那她恐怕会永远被关在这里!
“您还没有清点过吗,暗厂里丢了人,大师姐不见了。”朗缨说,“前些日,你失踪未归,高壑的士兵多次骚扰千蛊门,明攻暗计,方法都用尽了。我们许多弟子被抓,落到他们手里,没有一个回来。眼看门派粮仓亏空,佟颜主动与高壑王会面,请求他们收兵。后来你猜发生了什么?”
魏陵州瞪着朗缨,警告她不要耍花招。
朗缨沉默了许久,端起杯静静抿茶:“我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为了弟子们的安危,去高壑王身边当俘虏,这个决定确实残忍,但她既然是大师姐,这是她应该做的。她不去,难道我去?”
“……”
“主上,眼下高壑王跟萧驭之还是互相试探,他们刚刚结盟,能有多同心,这是你翻身的好机会。虽然千蛊门遭遇重创,但暗厂的逐林卫依然心向蛊王,你和阿浅失踪那么久,他们在等你回家,主上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何来西澜吗?难道你想让佟颜白白牺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