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云思浅挥剑而去。
伴随着冷兵器碰撞的哐啷声,斩断了几根头发。
“东广?”
兵器咣当坠落。
云思浅不明白他为何阻止自己,微蹙起眉,一回眸,却见身后的男人喊道:“刀下留人!”
燕东广大步流星地越过云思浅,护在段离身前,并脱下黑披风,盖在她身上:“事情还没问清楚,先留她一命,等着蛊王亲审。”
云思浅的眉宇疑狐似的微皱,说:“你追随蛊王十年,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她用剑锋指着段离,“这个女人给过你什么好处,值得燕兄如此维护?”
“她只是想走,并未背叛。”燕东广说,“你我和段离都是蛊王的奴隶,为了同一个信念坚定了五年,规矩之外,也有人情吧。”
能这般维护,估计他们二人情非泛泛。
看来暗卫不许动情,就是句屁话。
云思浅能看透,魏陵州自然也能看透,只是不说罢了。
剑锋寒光闪烁,云思浅紧握剑柄,冷冰冰地回怼燕东广,“不合规矩者,死!”
“那你就把我俩一起杀了!”燕东广坚持道,“我与你同为指挥使,只有蛊王才有资格杀我,你若想坏了暗厂的规矩,就请便。”
僵硬的指骨渐渐松了,云思浅收好剑,冷冷转身,离开这片森林。
***
这场闹剧过后,段离的事不胫而走,高等暗卫突然叛逃之事引起轩然大波。
关于森林里她蛊毒发作的画面血腥可怖,一传十十传百,人人自危。
一个跟随蛊王身边多年的暗卫,坐到她这个位置,按理来说是高枕无忧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伴君如伴虎,蛊王不是君王,却是猛虎。
许多有意向逃走的,还有平时不安分的暗卫,纷纷夹起尾巴做人,生怕蛊王发怒,彻查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烂事。
夜晚,云思浅进入蛊师殿,许久没有出来。
祁先和段离的背叛,对千蛊门是不小的影响。接二连三的打击,也不知魏陵州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只是这几日云思浅又是审讯又是捉人,实在分身乏术,才一柱香,云思浅早已筋疲力尽,却还是忍着难受,迎合他。
三次翻云覆雨过后,云思浅死活不要继续了。
想到方才魏陵州对她做的,她不免双腮升温,指甲缝里有血迹,是划破魏陵州后背的血。
蛊师殿房间墙壁厚实,屋里熏温热的香,可以保暖,也可隔音。所以他们行房时,无论她喊得多大声,都肆无忌惮。今晚魏陵州把她往死里搞,她也毫不示弱地在他后背留下抓痕。
帐幔里腥香混杂,脖子上全是血印,唇角时常被他咬破了,喝口茶都痛一哆嗦。浑身酸痛无力,像是被魏陵州打了一顿。
魏陵州平时冷漠克制,在床上却格外疯狂,虽然他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奈何体力旺盛,若没有领兵打仗,精力无处发泄,就会一晚上缠着她三四回。
想到这几日的糟心事,云思浅一边尽力回应他,一边勾住魏陵州的脖子,缓缓凑到耳边低声细语:“蛊王殿下……”
“……”
“他们那般不识好歹,您觉得痛苦吗?”
第4章 西澜蛊王(四)
“你说呢?”
魏陵州不知她在说什么,俯身凝着她。
然而她不信他在失去祁东和段离之后,还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疑心她。
云思浅又问:“您会舍弃的,是什么?”
男人发梢的汗珠顺着肌肤淌落在她的肋骨处,云思浅闷哼一声,忍不住攥紧魏陵州的手臂,身子抖得厉害。
皎洁的月色映在女子白琉璃似的面容上,光滑细腻的玉颈一把就能握住,喘息间暧昧的气息渗透每一根毛孔,交叠的两个人睫毛眨一下,都能刮到对方的脸。
良久,魏陵州摩挲着云思浅的肋骨。她的肋骨部位有一个烙印,那是象征着忠诚的烙印,用血泪凝结而成的。
烙印处是灼烧的伤疤,被烙铁滚过的肌肤坑坑洼洼,比旁边完整的皮肉都要厚,她潜伏在他身边五年,什么屈辱都忍了,唯独这个部位的烙印,是她不愿回想的。
何必呢。
可若真怀疑她,猎场行刺她被祁先所伤,魏陵州怎么会管她的死活,何苦送药。换个角度想,万一只是试探、检验她的忠诚?
……忠诚。
这东西,她有吗?
也许有,只是不忠于魏陵州。
那红色烙印是两年前魏陵州亲手印下的,即便已经结痂,却在这一刻,隐隐作痛。
也许对于魏陵州来说,他们的关系依然不能见光,他是蛊王,不能有弱点,也不能把背后交给别人。
黑暗中,她看不到他。而就在刚刚,她愣住了。因为她触到了他的伤。
西澜常年严寒,平日里魏陵州身穿玄黑貂皮大氅,无人知道这具高大伟岸的身躯竟然如此千疮百孔。
健硕的胸膛横着一条深沟,狰狞可怖,宛如裂谷,刀疤纵横交错地蔓延在男人野性十足的腹肌上。
这么多伤,每一处都是致命的,像是用工具,在他身体上反复虐打,难怪睡觉时都需要铠甲护体。
又被魏陵州按住发泄了一通后,她瘫在榻上半死不活,隐约听到他说:“无用的东西。”
“什么?”
“无用的东西。”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会舍弃无用的东西。
云思浅问道:“那我有用吗?”
魏陵州抚摸着她的手指,扣入指缝:“你这双手,我自有他用。”
没错。
她这双手可以杀人,可以制蛊,自然有用。
云思浅下了榻,穿好夜行衣,套上黑斗笠,她回眸看了眼榻上的男人。
她这样看着他。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骨骼比例完美,微驼峰的鼻梁。
男人雄伟的轮廓映在墙壁,形单影只的样子,似乎有种凄凉的孤寂感。
他不是个喜怒形于色之人,即使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愿将软肋暴露给旁人。
“主上……”
扑通!
云思浅蓦然跪下,竖起三根手指:“阿浅一颗忠心,绝无二意。”
男人顿了顿,沉沉道:“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他撩开帐幔走出来,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你想留在这里?”
云思浅知道,他是在赶她走。
若再墨迹,他会让她死在这里。
她磕头在地:“就算您对我挖心掏肺,阿浅也不会离开您!”
似乎是被取悦到了,他一声哂笑,说:“记下了,起来吧。”
虽然这个答案她不够满意,但有必要的她要让他相信,祁先和段离都靠不住,失去云思浅是他的损失。
殿门关上,云思浅站在原地,并未离去。片刻后,门缝里传出一阵咣当的响声……
——那是他从未在人前展露的一面。
他恨,怎能不恨。
每一个背叛者都是扎进他心口的刺。
这两年暗卫叛逃、反水之事频发,魏陵州也毫不留情。
冰凉的匕首穿透喉管动脉,就这样被一个一个送上了路。
背叛者,该死!
总有一天,她会背叛他。
如果他亲眼看到她的背叛,会是什么表情?
***
回去以后,云思浅赤身于浴桶。从贴身荷包里掏出两件东西——
一个是香囊。
里面装着满满的薰衣草,布袋上缝着人名:萧驭之。
另一个是锦衣卫腰牌。
由皇浦国玄天寺卿亲自签发,刻着魏陵州的名字。
五年前,就是这两样东西,支撑她千里迢迢从皇浦来到西澜。
西澜有三大派,她在千蛊门和天仞宗都安插了眼线,眼下祁先不在了,她正在筹划培养下一位同伙。
五年如白驹过隙,云思浅每晚跟魏陵州同房,她都控制不住杀意。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谁,该做什么。
紧攥住锦衣卫腰牌,她眼里满是愤恨。
虽然很想杀掉魏陵州,为十年前的惨遭灭门的云家报仇,但她知道,不能心急。
当皇上的细作,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在所有计划完成之前,她必须让魏陵州无条件信任她。
第二天晨练,关于下个月奴隶比武大会的事情也传开了。
燕东广派小暗卫传话,要约云思浅和朗缨去醉仙居喝酒。
醉仙居是千蛊门中最高贵的酒楼,持有特令牌的人才可入内。燕东广倒是经常约人在这里。
昨晚魏陵州太能折腾了,云思浅本想多睡会,奈何燕东广跟催命似的,她只好套上黑色暗卫服,晕晕乎乎下了榻。
到了醉仙居,燕东广当即就骂她,“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话音未落,忽然顿住,指了指自己唇角暗示道:“你这里,被狗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