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宴臣:“我知道你有轻功,但这座山不好爬,你眼睛又看不见,我怕迷路了。”
云思浅听明白了,却依然不回应他的话。
风宴臣也没恼,因为他方才回头的瞬间,看到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到她的墨丝上,发丝迎风摇曳,雪花簌簌,有种难以言喻的圣洁感。
二人一步一步往上爬,起初还是好的,只是越靠近山顶,身体越吃力,他们俩都不是武功巅峰期,这时候如果出了状况,恐怕谁也帮不了谁。
云思浅握紧腰上的白绫,迎着凛冽的风雪,她问:“风宴臣,你是不是有伤?”
风宴臣一愣,随即哈哈笑了:“你真是多心,难道没有听说过,风教主的桃花剑?我的内力深厚的很,保护你是没问题。”
云思浅又问:“那你怎么能确定,风凝花能让我看见?”
风宴臣没有直接回答,给她搭了把手,“很快就到山顶了。”
暴雪交加,刺骨寒冷。
他们费了好大劲,终于攀登上山。
忽然,山顶下坡沿处,杂草丛生的岩石边,有几片亮闪闪的淡蓝花瓣,风宴臣激动地笑了起来,“云儿,我找到了,我找到风凝花了!!”
云思浅看不见,只能对他说:“你能采到它吗?”
风宴臣看了一眼,虽说风凝花的位置有些陡峭,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对云思浅说:“云儿,把这白绫系到树上,我跳下去帮你摘。一会儿如果我喊你,记得用白绫拉我上来,用些力气,但是一定不要离开那颗树。”
云思浅蹙眉:“你说什么?是不是花的位置不好?”
风宴臣笑着说:“你想多了,我娘自幼生活在西澜,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打小就明白,没那么严重。”
说罢,风宴臣将手腕上的白绫系紧,紧接着纵身一跃,身体落在山顶斜下坡的岩石上,这里陡峭崎岖,惊险万分,蜿蜒曲折的山路令人生畏,每一步都要反复思量。
看着那多淡蓝的风凝花,只要往前一步,就可以摘下来。
头顶已是白茫茫,风宴臣忍受着寒风,那宛如刀子割脸的痛,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放手一搏,终于摘到了风凝花。
风宴臣喜出望外,将花藏在心口,妥帖护好,岂料下一刻,竟一脚踩空。
“云儿,救我!!!”
第59章 再次重逢(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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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思浅顶着呼啸的暴风雪,抱住树干,在粗壮的木杆上绕了一圈,手臂被白绫勒出血痕,恍惚间,几片残影再次出现。
眼皮撑开的瞬间,她仿佛看到鹅毛大雪被寒风吹斜,降落在满山的胡杨树上,白茫茫一片。
来不及多想,她用力拧着白绫,终于,手中对抗的拉力开始变松。
风宴臣连滚带爬,拉着白绫上坡,厚厚的积雪印出一道线。
他松开缠绕在她手臂上的白绫,将怀里的风凝花掏出来,递到云思浅面前:“云儿,这是我为你采的花。你摸摸,我终于采到它了,你有救了!”
云思浅:“你为何这么傻?”
风宴臣收起风凝花,放在怀里,生怕它经历风吹雨打:“先别问那么多,我们这就下山,找个地方煮了它。”
二人下山后,风宴臣带着云思浅来到一家药铺,倒空了钱袋里所有的钱,给云思浅买了颗人参。
眼前冰火两重天,时而混沌,时而残影,云思浅坐在药铺门口等他,只觉头痛欲裂,双目跟针扎似的,她裹着风宴臣的狐裘,还是瑟瑟发抖。
直到风宴臣抱着砂锅出来,看到她晕倒在药铺门口。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暴雪交加的夜里,看着风宴臣带着云思浅走了,两个商贩从药铺探出头,满脸尽是嘲讽。
“这公子长得真漂亮,还贵气,想必母亲是个大美人,只可惜啊,生了个傻子。啧啧啧,没见过这种傻子,你随便编个故事,他就信了。”
“别这样说,若不是这傻子着急,我们怎能将囤积多年的人参卖出去,你真够毒,还说那风凝花可以治疗百病,让他去摘,你想害死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如果是装傻,听了风凝花救老太太的鬼故事,就不会再来了,他那么急切,说明真的是个傻子。”
“或许有些人并不傻,只是想做傻子吧。他已经咳血好久了,需要人参吊着一口气,他的病已经恶化,也就能活不到一年,用人参续命能多活两三个月。可是他却对我说,他自己活多久不要紧,只要能救这女人。”
“新鲜,他们什么关系啊?莫非是他妻子?”
“不见得,罢了,与我们无关。”
***
暴雪不停,山洞里生着柴火,风宴臣煮着参汤,准备喂给云思浅。
她缩在纯白狐裘里,参汤瞬间治愈了她复发的体寒,醒来以后,视野模糊,却带了几分色彩,云思浅问:“你给我喝下风凝花了?”
风宴臣笑得天真,“还没,风凝花还在参汤里,我现在就给你喝。”
云思浅感觉眼睛正在恢复,但她没有说什么。
喝下参汤没多久,风宴臣忽然隔着狐裘抱紧她:“云儿,跟我走吧。”
云思浅不想应付他,但是这种情况下,又不忍心让他失望,只能一言不发。
风宴臣:“魏陵州和萧驭之注定不死不休,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会伤害你的,只要你回去,迟早成为他们权力下的牺牲品,但那时候,谁也保不住你。”
云思浅:“人参和风凝花总共花费多少,算清楚,如果你想要钱,就去千蛊门找魏陵州,我是他的人,这笔钱就该由他出。”
风宴臣茫然摇了摇头:“不,我要的不是这个。”
云思浅冷冷道:“那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更何况阴阳合欢蛊之事,你有错在先,就算你不要钱,我们也是两清了。”
说着,她脱下纯白狐裘,“风教主,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见她起身要走,风宴臣的眼眸仿佛在滴血,他蓦然握住她的手腕,咬着后槽牙,逐字逐句道:“你真的这么狠心,要离开我吗?”
云思浅闭口不言。
“云儿,为了你,我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为什么?!!”
他双眸猩红,目眦欲裂,简直不像正常的人眼。
云思浅察觉到他的情绪,像一只亲眼见到母亲死亡的野兽,原本柔和的声线都带了些许狰狞,还是在尽力克制的样子。
云思浅耳边警铃大作,她用力抽出手腕,寻着眼里恢复的光亮,转身就往洞口跑,
扑面而来的寒风吹过,此刻的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赶快逃命,谁知脚下一滑,云思浅从山坡滚落。
“云儿!!”
背后传来风宴臣撕心裂肺的喊声,他冲出山洞,追着她,踉跄跑过去,
这积雪太厚,以至于看不清脚底的岩石,他不小心踩到凸起的岩石上,随即顺着山坡跌倒滚落下来。
风宴臣发了疯似的刨着雪,却见她倒在雪堆里,“云儿,云儿,你还活着吗?!你说话,说话啊!理理我!!”
他看着她的脸,不停哀求,不停拍打,而她却依然面若冰霜,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愿分给他半分笑容。
北风呼啸夹杂着冰雪,滋养了他心底埋葬已久的悲恸,仿佛一把千年的冰刀酝酿已久,又被反复磨砺,终于在这寒冷的雪地里,蜕变成冰冷无情的利刃。
风宴臣一颤,脸上讨好的笑容逐渐消失,那双微弯的桃花眼仿佛被火种遇上霜降,最后被丢进冰洞里慢慢变硬,变得没有一丝温度。
“为什么……”
唇角抽搐,他的双手呈暗红色,已然冻僵,他死死攥住头发,喉咙里发出震天响的哀嚎,“啊啊啊啊——!!!”
强烈的不甘彻底摧毁男人的理智,他挥起拳头,狠狠往下一掼,打在云思浅的脸上。
被猝不及防地袭击,她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懵懵地眨了眨眼,片刻后,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腥红的血液融入积雪中,红白相融的瞬间,刺眼的绚烂。
五六拳打下去,苍白的脸血流如注。
耳畔嗡嗡作响,鼻血粘稠,刚刚恢复的视觉刹那间形成一道血瀑,云思浅唇角和眼尾涌出血水,腥甜之气弥漫在二人之间。
云思浅动了动手指头,男人的粗喘全部喷洒在脸上,那种遭遇背叛、心生怨恨的苦毒腐蚀着他的心,一股脑通通发泄出来。
那个嘴里信誓旦旦说着爱她的男人,却在雪坡里将她打到鼻青脸肿,血流不止……
“云儿,你知道吗?为了你,我放弃了全部……”
风宴臣痛哭流涕,他的拳头沾满了血,却浑然不觉,一阵哭笑后,口中崩溃地嘶吼:“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眼看自己下手重了,风宴臣如梦初醒,看着云思浅挣扎地从厚雪里爬出来,瑟瑟发抖,顿时慌乱搂住她,“云儿,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