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酉年二月二十三。】
【那个花天酒地的家伙竟当上了副院使,真不知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癸酉年七月十五。】
【林建突然来找我,要我主动舍下院使的位置,离开太医院,简直是痴人说梦,我走了谁来当院使?难道让他这种整日不学无术的人来吗?】
【甲戌年四月初四。】
【我发现前副院使的下落了,他被人杀害了!他那种老实巴交的性子,会得罪谁?】
【甲戌年四月十七。】
【是林建杀了副院使!是林建干的!我得赶紧同陛下禀报!】
【甲戌年四月二十三。】
【陛下患病在身,我同皇后娘娘说明时,皇后娘娘却说没有这回事……】
【甲戌年四月二十四。】
【我没有想危害皇室,我给皇后娘娘开的药没有问题……是他!是他干的!!】
【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应该多管闲事的!我应该早点把院使之位让出来的!!我后悔了!!】
【甲戌年四月二十五。】
【救救我!!】
字迹到这戛然而止。
说是笔记,倒不如说是日记。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院使的死并非自杀,而是林建所杀。
万俟肆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头:“看完了就放回去吧。”
她疑惑道:“为何我们不拿这个证据去揭穿林建?”
“林建只是接近皇帝下毒的一枚棋子,这件事牵扯到皇帝皇后以及段且至,我想这应该是在准备谋权篡位。若是打草惊蛇,林建做了他们的挡箭牌,其余人便会更加谨慎。”
虞和翊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段且至想谋权篡位,皇后作为他的生母定当全力相助,而林建则是替他下毒的挡箭牌。
为何他一个无权无势之人却能进入太医院,甚至坐上院使之位?
若说这其中有段且至相助,便能说通了。
他们不惜代价得到双生毒,再由太医院的林建送入皇帝手中。
为得就是以绝后患。
所以在他们看见皇帝竟能走出寝殿时,眸中会不自主闪过一丝惊慌,虽然很快便被掩盖,却还是被虞和翊尽收眼底。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双生毒根本没有解药。
皇后曾问她皇帝的病可否医治,她回答“不可”,那时她本想着试探一番,没想到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皇帝生命垂危时,段且至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再等到她的回答,怕是已经蠢蠢欲动了。
而这时突然传出皇帝病况好转的消息,他们一定会按耐不住。
“我知道了,师兄,我们只需要等。”
“等他们露出马脚。”
阳光和煦,春景熙熙。
皇帝大病即将痊愈的消息已经传至整个延东,百姓欢呼。
春日景色宜人,再加上皇帝卧床多日,早该出去活动活动。
于是他下旨,春猎如往年一般,照常进行。
皇宫上上下下喜气洋洋,静妃后背的伤也痊愈大半,皇帝点名要求她服侍自己的吃穿。
整个皇宫中,脸色最难看的就属皇后和段且至了。
静妃往日便十分受宠,本想着嫁祸静妃,再将她打死,日后死无对证,再加上皇帝病重无暇顾及此事,轻轻松松就收拾了这婊子。
却被宫外来的野丫头给拦下了。
而段且至则是因为计划失败所导致。
篡位的事他早已准备好,只等皇帝病逝,他便能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但皇帝的病日益好转,甚至可以参加春猎了。
他将头发揪得乱七八糟,满心烦躁不安。
一个时辰后,段且至攥起林建的衣领,甩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冷笑道:“林建,本王信任你,你反倒敢欺骗本王?”
“太子殿下饶命!小的万万不敢欺骗殿下啊!”
“说!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种毒没有解药,一旦服用便难逃一死吗?为什么他现在能站起来?还能去参加春猎?”
“我也不知道啊!”
林建立刻下跪磕头,脑袋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直到他的额头磕出血迹,段且至也没喊他停下。
“殿下……我有一个好办法,能助你事成!”
“说来听听。”
林建起身后凑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些话。
段且至闻言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皇帝还未彻底痊愈,将他刺杀。
恰好他要坐马车前往猎场,山路崎岖,届时只需稍稍制造出一些混乱,便可以趁乱杀了他。
只需要小小牺牲几人,再将皇帝的死嫁祸给他们,他便可以顺理成章成为新的皇帝。
想到这,他心中的烦躁消散不少。
按照往年的规定,本应骑马前往皇家猎苑,但由于皇帝身子还有些虚弱,便改为乘坐马车前行。
统共有三辆马车。
绍临公主带着虞和翊坐在第二辆马车上,马车里还有一人,便是皇后。
太子则是威风凛凛跨坐在马背。
林建也来了,他和许多医官侍卫一起,步行前往皇家猎苑。
马车内皇后目光炯炯,一刻也没从虞和翊身上挪走,仿佛要用眼神刀了她。
虞和翊淡淡地瞥了眼她,便垂眸不再看她。
皇宫离皇家猎苑有些距离,即使乘坐马车也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到。
绍临公主生怕母后与虞和翊发生争执,将手放在她膝盖上以示安抚。
她掌心盖住对方手背,轻声道:“公主,我有些乏了,打个盹先,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绍临公主颔首。
马车内虽然安静,但马车外就不同了。
参加春猎的人们跃跃欲试,已经迫不及待要在皇家猎苑中大显身手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开始剧烈摇晃。
绍临公主握紧她的手,将她晃醒:“阿翊,快醒醒!”
“——有刺客!!”
马车外有人惊呼,侍卫拔刀冲上前与刺客搏斗。
虞和翊刚拉开车帘,一个侍卫从她面前倒下,差点砸到她,被她侧身躲开。
皇后躲在角落里,不敢下马车。
眼前场面混乱不堪,血液横溅。
她将绍临公主护在身后,带她离开马车。
绍临公主担心皇后一人在马车上的安危,虞和翊安慰她不会有事。
毕竟这是太子的手笔,他不会伤害皇后。
躲到一棵树后,绍临公主提心吊胆看着侍卫和刺客打成一团。
地上流淌着浓浓的血水。
绍临公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段且至已从马背上跃下,一刀劈入马车内。
她瞳孔骤缩,尖叫道:“父皇!!”
待他拔出那把刀时,刀尖已然沾满鲜血。
第46章 真相败露
绍临公主跌坐在地,整个人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长居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皇。
虞和翊垂眸,拍了拍她的肩:“公主别伤心,陛下会安然无恙的。”
“怎么可能安然无恙……阿翊,你别安慰我了,刀尖都被鲜血染红了……”
“父皇本来身子就虚弱,如今……”
她双眼通红,泪水不受控地从眼中滚落。
虞和翊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脸颊的眼泪。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刀上会有血迹。
因场面混乱的缘故,几乎无人看见段且至的动作,他将刀刺入“刺客”的后背,几个“刺客”纷纷倒地身亡。
他故作悲愤:“春猎途中遭此大难,虽然伤亡不算惨重,但父皇他……”
绍临公主闻言,刚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冲上前拆穿他伪善的面目。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这次虞和翊没有拦她,而是将目光投向第一辆马车中,眸底闪过担忧。
林建第一个冲上前,跪在段且至身边以表忠心。
但……
“谁说朕死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建动作一顿,段且至面露错愕。
难道刚刚没捅死,还留了他一口气?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声音不是从第一辆马车中传出来的,而是第三辆。
皇帝坐在第三辆马车中,目睹了他将刀挥入第一辆马车的全过程。
“段且至,朕养育你长大成人,你却想要杀朕。”
他语气冰冷,一字一顿道。
跑到半路的绍临公主见状后,冲进皇帝怀里,将鼻涕眼泪全蹭到他的衣裳。
但她却顾不了这么多,脑海中只剩庆幸。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玄衣男子从第一辆马车缓缓而下,他的衣袍上挂着未干的血迹。
虞和翊没好气地一拳砸在他肩头:“万俟肆,徒手接刀子,你是不是罂粟花香闻得多也变成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