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无声地长舒一口气。
她佩服戴雨丝的勇气,敢于在最纯爱的年纪大方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即使结果未能如愿,但至少,没为青春留下遗憾。
下午上学,严晴去领校服,舒悦一个人先回班级。
她刚走到教室门口,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沈淮桉。
舒悦在心里暗叹一声“冤家路窄”,却还是主动侧身让出一条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走。"
沈淮桉愣了。
他非但没动,怀疑舒悦憋什么坏主意,上下打量她:“你吃错药了?”
舒悦“……”
舒悦笑容凝固,方才因为听说沈淮桉身世而生出的那点同情心,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快走吧你!”
这才是正常反应。
沈淮桉抬手往舒悦脑袋上一通乱揉:“有病及时就医。”
舒悦下意识想反驳,可脑海中闪过戴雨丝说的“沈淮桉妈妈早逝”,举到半空的手顿了顿,但她看到沈淮桉挑眉欠揍的表情,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了下去:“你才有病!”
沈淮桉得逞地笑笑,大步流星地迈出门槛。
舒悦靠在门框上,一边整理被揉乱的头发,一边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沈淮桉,你真的是狗吧!
——
下午第三节课,数学摸底考试如期进行。
开学才半个多月,知识点还没学多少,但在班主任曾雅琴眼里,这个班的学生个个都是潜力股。为了激发潜能,她特意在卷子里塞了好几道超纲题。
舒悦勉强啃完课本上的基础题,后面几道难题连题干都读得云里雾里,最后只能空着大半张卷子交上去。
交卷时,她瞄到厉书宜的卷子背面写得密密麻麻,心凉了半截。
舒悦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在课桌上,听见前后座的同学热火朝天地对着答案,烦躁地捂住耳朵。
曾雅琴收齐试卷,用钢板尺敲了敲讲台:“安静,还有半节课的时间,给大家放个电影。”
台下的学生鼓掌欢呼。
“班长,来挑个电影,记得控制音量,别打扰其他班级学习。”
交代完,曾雅琴夹着试卷离开教室。
卷子答的稀碎,舒悦郁闷,没心情看电影,从桌堂里掏出练习册,准备用题海战术麻痹自己。
题集刚翻开,杜明煦说道:“靠墙同学关一下灯。”
“啪”的一声,教室里一片昏暗。
靠窗的学生积极地拉上窗帘。
教室里没有了光。
舒悦:“……”
她认命地叹口气,默默合上练习册。
杜明煦找的是一个关于高考的电影。
影片中女主人公命运多舛,生日那天发现父母已经离婚,淋着大雨愤怒地跑出门,暗恋她的男孩出去追她,并把买的手机送给女孩当生日礼物,却被情绪失控的女孩一把夺过,狠狠摔进了水坑里。
舒悦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新款智能机,少说也要好几千块呢。
滂沱大雨敲打地面,巨大的雨声淹没了女孩悲恸的哭声,凄婉的配乐适时响起,将悲伤的氛围渲染到极致。
舒悦被电影里的情绪感染,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用校服袖子擦了擦眼角。
身旁传来厉书宜冷淡的声音:
“不就爸妈离个婚,至于这样吗?”
——
次日,数学摸底卷子成绩公布。
课间,卷子发下来,卷面上鲜红的“49”刺的舒悦肝颤。
卷面一百分,她连及格线都没过。
舒悦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手里拿着笔,利用课余时间先自己先改错题。
走廊传来一阵嬉闹声。
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呼唤:“厉书宜!”
向来冷淡的厉书宜嘴角上扬,快步走了出去。
舒悦忍不住抬头张望,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调动厉书宜的情绪。
她看见班级门口,许维安站在门外,递给厉书宜一杯香芋奶茶。
厉书宜接过,和许维安说着什么话,许维安低头,认真地听。
舒悦心中一紧,嗓子里涩意翻涌,她垂下眼,假装不在乎的样子,攥紧笔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
她刚写下两个数字,厉书宜手里拿着奶茶回座位。
厉书宜和许维安是朋友吗?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疑问萦绕在舒悦的心头,她既没有立场询问,更没有勇气打听,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数学题上。
那一年,舒悦十六岁,她第一次暗恋一个男孩。
以前,她一直认为暗恋是无法用语言具体形容的,但此刻,她终于明白暗恋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滋味,就像含住一块爆炸果汽糖,一层糖果的甜味散尽,随之而来的是褪不去的酸涩。
——
曾雅琴临时请假,上午的数学课被调到了下午最后一节。
课上,曾雅琴对这次摸底考做了总结:“这次卷子最后三道大题确实超纲,本来就是用来拉开差距的,不会做很正常。”
舒悦看着自己卷子背面醒目的三个大红叉,悄悄松了口气。
“但是——”曾雅琴突然提高音量,犀利的目光扫过全班,“基础题足足占了60分!考不到60分的同学,就是没好好复习!”
舒悦缩了缩脖子,把脑袋埋得更低。
完了,这下她要被当众处刑了。
“这次考五十多分的同学,”曾雅琴抖了抖试卷,“今晚把卷子抄一遍,后天交上来。”
舒悦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卷子上那个鲜红的49。
等等,所以她不用抄?
这个认知不仅没让她高兴,反而像跑完八百米后灌下一瓶冰水,明明该觉得爽快,可胃里却炸开冰冷的刺痛。
她该不会是全班垫底吧?
连被罚抄的资格都没有?老师这是彻底放弃她了吗?
舒悦瘪着嘴,胸口堵得慌。
她盯着那个刺眼的分数,第一次觉得不被惩罚比被惩罚还让人难受。
这节课曾雅琴依旧延续她雷厉风行的讲课风格,基础题讲得飞快,有些直接套公式的题目更是三言两语带过。
但讲到后面三道拔高题时,她放下试卷,语气明显郑重。
“这次摸底考,我们班沈淮桉同学不仅三道拔高题全部答对,而且解题思路清晰,步骤严谨,”曾雅琴难得赞许一个同学,“97分,全班最高。”
教室里响起一片惊叹声,舒悦和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目光齐刷刷投向教室后排的沈淮桉。
沈淮桉靠在椅背上,手指间一支黑色中性笔转得飞快,他神色淡然,仿佛老师夸奖的并不是自己,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皮。
“沈淮桉,”曾雅琴敲了敲黑板,“上来给大家讲解一下这三道题的解题思路。”
第10章
日光西斜,透过明净的窗户洒进室内,照在黑板上。
沈淮桉走上讲台,一只手拿着卷子,另一只手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写下一串公式。
那字迹棱角分明,笔锋凌厉,像极了他本人锐利的气质。
他单手撑在黑板上,微微侧身面向同学:“我是用这个公式解的,具体解题步骤如下。”
话落音,沈淮桉写下思路讲解,他站在光线里,五官一半处在阳光中,一半落在阴影,俊朗的侧脸在光影交错间更显立体。
写到中途,长粉笔断掉一截,他抬手,将断笔抛回讲台。
曾雅琴环抱双臂倚在窗边,时不时满意地点头。
班级里十分安静,笔与纸摩擦的簌簌声清晰可听。
舒悦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沈淮桉低沉的嗓音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轻易驱散了她往日在数学课上挥之不去的困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黑板上的推导过程,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竟跟上了他讲解的节奏。
写完最后一笔,舒悦单手托腮,盯着讲台上沈淮桉。
他背影挺拔,像一株新生的白杨,捏着粉笔在黑板上疾书,手腕一勾一划,黑板与粉笔用力摩擦,飘落下的粉笔灰在霞光中浮沉。
舒悦望着那干脆利落的笔触,好像喝下一口冰可乐,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激,与粉笔划过黑板时的锋芒如出一辙,带着令人心神一凛的清醒感。
沈淮桉讲完最后一道题,下课铃打响。
他回了自己的位置,曾雅琴又上台强调几句作业和学习态度的事儿,提着包离开教室。
沈淮桉为赶时间,步骤在黑板上的写的简洁,思维略有跳跃,舒悦有几个点还是不太懂,她拿着笔和卷子穿过座位去找沈淮桉。
十班只有靠墙和靠窗四排是双人桌,中间三列是单人单桌。
沈淮桉坐在第三列的倒数第二排,舒悦到他跟前时,他正在装书,前桌的杜明煦背上书包,朝他挥挥手:“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