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舒志远拿起餐桌上的公文包,推门要走。
舒悦追到门口:“爸爸,你吃完午饭再走吧。”
他们三口人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舒志远揉揉女儿的脑袋:“我公司有事,你和妈妈吃吧。”
舒悦看着关上的门,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印象里,孙雯洁和舒志远曾拥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那时舒志远不管工作多忙多晚都回家,给舒悦带各种玩具和零食,耐心地哄她玩,而且,会和孙雯洁手牵手出去散步。
直到舒悦十三岁那年,奶奶离世,舒志远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应酬工作忙为理由,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是和孙雯洁吵架。
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舒志远单方面找茬,孙雯洁情绪稳定,除非他话里带上舒悦,否则孙雯洁根本不搭理他。
小舅孙亮一直对舒志远不满,暗地嘲讽他本来就是小白脸,舒母在的时候他不得不安分守己,舒母一过世,他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孙雯洁收好东西,盖上行李箱站起来,拍拍女儿的肩膀:“不管他,你把地上的灰收了,妈妈带你出去吃饭。”
舒悦扫起灰尘:“好。”
她忽然觉得,父亲不搬来或许是一件好事。
没有无休止的争吵,没有压抑的低气压,她和妈妈的生活会过得即舒服又安静。
——
开学当天,孙雯洁送舒悦去学校报道。
门口里里外外围了不少学生和家长,一进校园是对着的两栋教学楼,中间是平时课间操用的空地,一左一右有两个篮球架,往后走,紧靠教学楼身后是几副健身器材,还要有一个塑胶跑道和足球场,跑道中央铺满假草坪,最外围是主席台。
学校不大,但绿化到位,楼的两旁种满枝繁叶茂的大树,昨夜刚下完雨,被水洗过的树叶绿的发亮,反射出一缕一缕太阳的光芒。
负责接待的老师眼角笑出了皱纹,热情地招呼着新生和家长。
这些高一新生,是学校有史以来招收过最好的一批生源,这批学生在老师们眼中简直像是会发光的小太阳,承载着学校未来的希望。
舒悦和孙雯洁按照老师的指引,到告示牌前看班级分配。
一共三块告示牌,每块牌子上贴着三个班的名单,从左到右依次是一班到十班,一班告示牌前聚的人太多,舒悦挤不进去,她干脆走到最后一块牌子跟前,目光自上而下扫过,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在十班,第二十号。
前几个名字中有舒悦初中的同学,她们的分数比舒悦高,610分左右。
舒悦手指划着名单继续往下,想看看有没有熟人。
这时,有几个男孩挤到她身边,其中一个男孩超前探头看了看,然后扭头,冲着左边大喊:
“沈淮桉,别看了,你在这儿,十班!”
第3章 “112
舒悦没来得及往沈淮桉在的位置看,人群外的孙雯洁先喊了她一声。
她边说着“让一下谢谢”,边侧身挤出水泄不通的队伍来到孙雯洁面前。
孙雯洁揽过舒悦的肩膀:“几班?”
“十班,” 舒悦回忆自己刚看到的名单,“好几个六百多分的也在这个班。”
“那你应该是进重点班了。”孙雯洁拍拍女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进教学楼吧,妈妈去上班了。”
“好。”
新生返校的流程与初中大差不差,同学们找到自己的班级签到,班主任确认人数齐全后,开始自我介绍。
十班的班主任叫曾雅琴,教授科目是数学,大概四十五六岁的年龄,化了淡妆,艳红的唇色配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颇有几分职场女精英的气质。
一系列铺垫后,曾雅琴进入正题,向这些孩子们敲警钟:“其实进入高一,你们的高考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咱们这个班的学生,相比与其他班级中考分数遥遥领先,可和重点高中的那些同学比,完全不值一提,所以,你们想要在高考逆风翻盘,必须争分夺秒的努力,咱们军训时间早八晚五,我希望大家从现在开始,利用课余时间预习教材,并试着做一些课外练习题。 ”
讲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应答声。
舒悦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身边是她初中同班同学顾盈盈。
初中三年,舒悦和顾盈盈只是点头之交,可步入新的高中,环境陌生,突然遇到一个熟悉的同学,犹如异国他地遇见老乡,两人关系自然近了些。
舒悦刚踏进班级,顾盈盈就看到了她,疯狂摆手示意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曾雅琴讲完话,顾盈盈小声和舒悦吐槽:“军训一天下来,估计咱得累的要死,哪有精力预习教材啊。”
舒悦轻轻点了点头。
军训确实是新生开学最累的,却是必过的一关。
新生领完军训服便散场回去休息。
下午一点半,高一同学准时到各个班级指定的集合地点,进入正式训练。
十班的教官姓章,面色微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训练开始前,章教官按照个子高矮给学生排队。
舒悦因为个子在女孩中偏高,被安排在女生队伍的末尾,身后紧接着是男生队列。
舒悦趁教官安排其他同学时,抬手整理不太合身的领口。
忽然,一道清透微低声音落入她的耳朵:
“112。”
舒悦双手捏着领子,转身看去。
沈淮桉背着手,站在她身后。
他个子高,肩宽腿长,宽松的迷彩服穿在他身上板正且有型,烈日当空,帽檐在他眉眼间投下暗影,却遮不住他眼中跳动的光。
沈淮桉抬高下巴,笑得肆意张扬:
“好久不见啊。”
——
高中军训的项目和初中所差无几,开始先站军姿,然后练最基本的原地踏步、踢正步。
踢正步的时候,步伐和手臂摆动要跟着教官的口号走,不知是她动作太快,还是沈淮桉耳朵有问题,舒悦与他节奏不合拍,手臂总在前行时相撞。
在第N次打手臂后,舒悦决定和沈淮桉好好沟通一下,解决这个“肢体冲突”。
她与沈淮桉接触不多,只碰过几次面,但刚刚排队时沈淮桉主动向她打招呼,她也礼貌微笑表示回应,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交流起来应该不会太尴尬。
中途坐下休息,舒悦摘下帽子扇风。
为保证社交顺利,她先在心里打好腹稿,嘴里又复述一遍,确保话语没有冒犯的意思,转身看向沈淮桉。
沈淮桉就坐在她身后不到一臂的距离,修长的双腿随意屈起。见舒悦转过来,懒洋洋地抬眼。
舒悦组织好语言,尽量委婉地开口:“踢正步的时候,咱俩总打到手臂,是不是谁口令听得不准呀?”
沈淮桉掸了掸裤腿上的灰:“没事,你下次听准点就行。”
舒悦:“……”
对话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明明是沈淮桉节奏不对,怎么反倒成了她的问题?
“我是说,”舒悦深吸一口气,“会不会是你快了一拍或者慢了一拍?”
“没有。”沈淮桉回答得干脆利落,连个顿都没打。
舒悦:“……”
话题到这一步被沈淮桉聊死了,无法再进行。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对社恐人士舒悦非常不友好。
为了不破坏气氛,她只好妥协:“那……我们都注意听口令吧,打到手还挺疼的。”
沈淮桉打量着舒悦,勾唇一笑,语气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朋友,不得不答应:“行,我注意。”
“……谢谢。”
舒悦干巴巴地回道,转身时差点把帽子捏变形。
她明明占理,却讨不到说法,反而像她无理取闹似的,辩解半天只能自己窝窝囊囊地生气。
这种憋屈的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明明使了全力对方却不痛不痒,反倒把自己气出内伤。
舒悦盯着地上爬过的蚂蚁,心想沈淮桉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她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捡起腿边的树叶使劲撕成两半泄愤。
舒悦听见背后的沈淮桉又笑了一声。
那笑声夹带几分揶揄,十分浅显的气音,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他在笑什么?
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舒悦扔掉碎叶,面无表情地戴上帽子。
此时,她内心里有个小人爆锤沈淮桉。
迷你版的她抡起拳头,对着沈淮桉那张欠揍的脸左右开弓。
让你笑!让你颠倒是非!看我不把你打成熊猫眼!
哨声响起,休息结束。
新一轮训练,教官要求以排为单位分组训练正步走。
舒悦站起来,拍拍裤子后的灰,如释重负。
终于远离沈淮桉那个讨厌鬼了。
舒悦所在的一排被安排在水泥区域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