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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怎么回事,怎么都在走剧情啊啊。
第100章 金铃花开 叶宁宁闻言,下意识觉得……
叶宁宁闻言, 下意识觉得这白骨有些烫手,却没有将它丢开,只是问:“为什么?”
“你进来的时候, 有没有闻到花香?又或者看到过那些金黄色的小花?”绘边问, 边眯起眼来。
灵霄峰山巅常年冰雪不化, 万物难生,孤寂山巅除却住着一位琅华仙君和他的徒弟外, 便只有两只灵兽。
然而绘赶过去的时候, 看到的却是另一副光景。
山巅白光通明, 风雪呼啸。阵法中央并非是以身祭剑的慕衍之,而是林婉儿。
她躬身, 双手抱胸匍匐在漂浮的符文中,偏半仰头看向慕衍之, 眸中一点点露出笑意,“师尊你看,现在这个结果,才是众望所归.....吧。”
尾音散在了风雪中,她的身体也随之扭曲,骨骼错位中发出令人遍体生寒的轻响, 枝桠从血肉中破出, 血液溅射于雪地,落下点点刺目嫣红。
这样的过程似乎太过痛苦,她发出嘤咛, 难得落了泪, 却强撑着,喘着粗气催动腾蛇鞭,硬生生搅断了一截小臂, 那截手臂在漫天风雪中砸落在慕衍之跟前。
“季煜安已成堕神,唯有用它......用它才能将之湮灭。”
噗噗血声中,枝桠犹如婴儿初长,一点点从她体内破出,最终在这山巅之上,长成了一棵巨树。
它遗世独立,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刹那间遮盖了整个灵霄峰之巅。
绘捡起那截手臂,没了躯体做支撑,手臂血肉快速褪去,化做一节森森白骨。
慕衍之抬手,灵力卷起风雪,在他身后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带起枝叶绰绰。
绘回眸道:“世人皆知琅华仙君心怀大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甚至不惜以身祭剑,欲铸神剑,平天堑,怎么现在,竟想夺走唯一能杀堕神的金铃花根骨?”
“季煜安不死,天堑深渊难封,慕衍之,你该想清楚。”
风雪一滞,又被裹挟着进入了一旁的枝繁叶茂中,须臾,枝头结出朵朵花苞。
绘不再回头,在随风散起的金铃花中越走越远。
第一次见到林婉儿,她有意将之引到未明湖畔。
她想知道,两个提前知道自己未来命运的人,到底是会选择反抗,还是选择坦然接受。
林婉儿和慕衍之都选择了前者。
为了不被情困,他选择对外宣称不再收徒,却难以抵挡命运,遇上她才知无可奈何。
为了封印天堑深渊,她毫不犹豫夺走了冼尘珠,却阴差阳错,造就了如此局面。
她知这一世的金铃花,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可是为何,为何这朵弱小的金铃花,最后还是选择了牺牲?
为了苍生大义?还是依旧为了心中私利?
或许是私利吧?绘暗道。
她去得太晚,都没来得及看到林婉儿的挣扎。
绘深感惋惜。
但绘还是忍不住想,她是如何挺直背脊走进祭坛,如何艰难地说服自己做出牺牲。
阵法启动的瞬间,她是否有听到旁人念起的咒语?是否能看到她师尊眼中的挣扎。
浑身血肉被心脏处的种子蚕食殆尽,借她半生修为与云流宗残存的灵气,于一息之间,抽枝散叶,消解了这一世的前尘后事。
那样的人,怎么会如此干脆决绝?
绘眯起眼,这时叶宁宁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丝。
她显然并不明白绘在说什么,答道:“不曾,但这些......是不是与林婉儿有关?她做了什么?”
叶宁宁的心中隐约不安,脑子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明黄色身影,少女巧笑嫣然,明媚天真。
绘却突然道:“时间不多了。”
疯魔至此的季煜安能以肉身硬抗天罚,修为早已难以预测,只怕若是他愿意,甚至能颠覆人间权真两界,上神受束法则,不可插手下界之事,而天道也只能将他牵制。
如今金铃花已然盛放,藤本绕木而生,对其天然亲近,又何况是这万木之首的金铃花?故而这金铃花花香才能短暂麻痹季煜安,绘得以离魂进入他体内,接近他唯一的软肋——叶宁宁。
或许只有叶宁宁,才能将之毙命。
这是一场连同绘在内,所有亲历者都在参与的一场豪赌。
这时绘看了眼叶宁宁怀中的白骨,觉察到其上似乎包裹了一层灵力。
敲了敲茶盏,茶水已然冷却,绘忽觉人之复杂,轻叹了声,声音荡在这一逼仄的空间中——
据传,这片大陆初创时,是一片混沌浊气,却没想有一粒小小的种子,在其中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撑起了天与地,分出了上下界。
上界即为仙界,是下界之人永远追寻之道。
那棵树,也在极盛后衰败,化为树种,一次次进入轮回。
人之七情六欲不散,魔戾瘴气不灭,天堑深渊将永远横跨在全真之上。
树种轮回,正因如此。却在成百上千次轮回中,树种诞出人智,常以金铃花花神居于上界。
树之花如雨滴般大小,金灿灿、黄澄澄,一簇簇随风四处飘零时,便似下了场瓢泼大雨,涤荡浊气,换天地清明。
“天堑深渊每一次暴动,都将引发魔气四蹿、灵气枯竭,权真人间两界生灵涂炭,唯有金铃花开,方可换得新生,一切重启。”绘呷了口茶,一张脸隐在缭缭热气中,“这就是这片小世界的轮回之道。”
几千上万年来,永远循回。
修行又如何,飞升又如何。
他们都逃不过这一次次循环。
这个世界永远止步不前,历史长河中也不会出现任何新鲜的东西。
枯燥、无味,时光流逝千百年,这里都将保持原样。
若非这样,她又怎会对另一个世界产生好奇。绘凝视着叶宁宁,脑海中想起了她曾在坤泽镜中看到的无数场景,那不断变化的镜面,光影颜色交相辉映,形成一道道水流,犹如河川奔腾向前,带着浓浓的厚重,仿佛她的心境也在打磨着变得沉稳,刹那间顿悟许多。
听着讲述,叶宁宁握紧了白骨。
这时空间开始动荡不止,“咔咔”的碎裂声尖锐刺耳。
“被发现了。”绘眸色一闪,神色却是淡然,“叶宁宁,你想回去的话,就杀了季煜安。”
她的指尖轻叩了一下坤泽镜,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
叶宁宁猛地起身,激烈的动作碰倒了茶盏,清茶沿着桌沿汩汩而下。
“没有别的办法,你必须杀了他。”绘道。
伴着绘的声音,那倾倒的清茶中悠悠然荡开一些画面,是魔兽奔踏,山河破碎的权真,是摇摇欲坠的人间与权真结界,是被无数裹着魔气的藤蔓穿刺后失去生息,被强行抽离灵魄的修士。
一盏茶水的颜色由清澈变得浑浊。
垂在腰厕的手将那裙裾抓了又松,松了又抓,叶宁宁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仔细观察着叶宁宁的神色,绘补充道:“你不属于这里。”
——也就不该被困在这个世界的轮回中。
起初,绘念她有趣,因而想留她在绘梦浮生中,看她如何搅弄风云;后来,绘借此窥见另一个新奇的世界,于是向往之,心盼之,却在仔细看完她的一切后,忽然发现,有些人一旦不再,周遭也将失去生机,又何谈鲜活动人。
话音刚落,空间如破碎的玻璃般掉落,一大股罡风朝着二人席卷而来,绘凝出妖力将之挡下,叶宁宁也很快稳住身形,再次看到了残破不堪的乌钰峰。
云雾撕下了伪装,露出一根根粗壮扭曲,张牙舞爪的血色触手,掉落的血肉染红了一整片天,血腥味晕染了原本清新的空气,叶宁宁被熏得作呕的同时,她还听到了一阵阵轰鸣之声。
她这才明白,是季煜安替她挡住了一道道天罚。将她困住的,不是他的结界,而是他的躯体。
心在这一刻揪了起来,脑子似乎也被塞进了乱七八糟的藤蔓触手,乱糟糟一片,叶宁宁只能握紧那一节臂骨,道:“带他离开。”
言罢,叶宁宁将顾骁扔向绘,那狐尾在她的手腕紧紧缠绕,在她刻意用灵力的刺激下才寸寸松开,他只好回首,眸中凝结着层层不甘,面上不知摆出了个什么表情,一张狐狸脸显得有些滑稽,“叶姑娘,我们......”
声音落了一半,便被从天而落,挤挤挨挨的触手打断。
“活着,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
叶宁宁边说边退,交代完毕后,拽紧了小孩童抚光,头也不回地撞进了密密麻麻的触手中,一股浓烈的潮湿和腥气霎时扑而来,她没有犹豫,没有顿步,自然也错过了绘留存在坤泽镜上的复杂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