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师父。也没有魂还的可能。
这是他第一次,给了不一样的回答。
于是刹那间宛若风停雨止,空气凝结,四周静了下来,空空荡荡。
这一瞬,恐惧席卷而来,不、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抬起了脚步,想逃,又顿住了身形,怔愣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月临,我们去接她回家。”
可她愿意回来吗?还愿意回到这里吗?
她会原谅他吗?她会原谅他吗?她会吗?她......会吗?
他握紧了剑柄,本命剑“斩妖”发出了阵阵嗡声,宛若悲鸣。
只要一切回到最初就好了吧?
极望崖的风很大,大到青丝与他的藤蔓纠缠在了一起,季煜安看向了远方,那里灯火涌动,天际划出了一道银丝——是天水谷林家。
再等等,等一切回到最初......回到所有人都归来之时,他会去接她。
/
夜色森森,天空中繁星点点。
叶宁宁不止一次地感叹过这古代自然环境的悠然,这也是她对于这个异界不那么排斥的唯一理由,当温柔的风抚摸着她的脸颊,连带着将她的烦恼也跟着散了去。
因而当一道凌厉如剑的气朝她身后袭来之时,叶宁宁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她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十三的藤蔓突然钻出,将她层层缠绕,将她拽进了一个由藤蔓构筑而成的怀抱。
又怎么了?事发突然,叶宁宁整颗心砰砰直跳,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情绪,抱着一根藤蔓温声劝道:“十三,他是唯一能救我兄长的人,你就不要发脾气了好不好?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救好兄长。”
相处了大半个月,她早已摸清了十三的脾气。
他就是条固执偏执,一切以她为中心的烈性犬。
像极了她上初中时,家里曾养过的那只德国黑背,平日里总会围着她转,对着她摇尾巴,咧着嘴笑,然而出门如若不戴嘴套不牵绳,任何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它凶得屁滚尿流。
十三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将叶宁宁束在怀里,藤蔓狰狞,于半空不住扭曲摇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将来人整个撕碎。
季无殇面上带着和善的笑,“这位姑娘所说的朋友,原来是你。”
作为同一人的分身,彼此之间也会存在微弱的联系。
只是他没想到,作为分身之一的他,竟会没有人形。
“你们认识?”叶宁宁拍拍藤蔓,示意十三将自己放下来。
饶是再迟钝,她也感觉到了这二人间的氛围实在古怪。
“他没告诉过你吗?”季无殇似是意外,“我们......”
“闭嘴!”藤蔓暴起,季无殇似是措不及防,竟被藤蔓死死包裹,缓缓提至了半空,尖刺穿进了他的皮肉,血珠如雨水般滴滴答答坠落于地。
“十三放开他!”叶宁宁瞪大了眼眸。
藤蔓充耳不闻。
他不能让宁宁知道,自己是另一人的分身。
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她一定会毫无顾忌地奔向那人的怀抱。
他还有留在她身边的理由吗?
脖颈上的藤蔓强硬夺去了他的空气,季无殇白皙的脸瞬间染上一抹绯红,明明应该难受至极,他却勾着唇轻轻笑出声来。
由执念凝结而成的分身,所追逐也只有那个执念,不会有情感,不会有自我抉择,更不会背叛本体的意愿。
除了季无殇自己,他是个例外,毕竟他诞生自那人最虚弱之际。
那些链子拴住了他的神魂,浮妄山中每一日每一刻,他都在遭受那些符文的侵蚀,也许某一天,他就会某一刻悄声无息地死去。
可眼前这漫天的藤蔓呢?为了个那个女人,竟然会对自己下手,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
重要吗?她就这么重要吗?
困住他们的,让他们失控的,到底是对她的执念还是......爱意?
季无殇看向了叶宁宁,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那抹纯白的身影正努力掰扯着藤蔓,似乎想将自己从这险境中解救出来,神情是那么焦急、恐慌和疑惑。
......演得真像。
她身上早已烙下了别人的妖契。
在他们追寻她之际,她身上有了别人的烙印!
“自相残杀......你就不怕他会发现吗?”
藤蔓没有回答,只是逐渐收紧了力道,季无殇一张脸因此扭曲着,眸中生气似乎在逐渐流失,叶宁宁彻底慌了神,这时林中鸟兽奔袭,妖兽现身,率先出现在她视野里的,是一只怪形大鸟,那鸟喙形如尖刺,羽长蜂纹,正朝她正面扑来。
那个距离,叶宁宁只需贴地翻身就能躲开,可她顿在原地,转头喊了声“十三”。
果不其然,一根藤蔓甩出,穿透了那怪鸟,又将叶宁宁拽至跟前,眼见十三无暇顾及季无殇,她急忙道:“带我去崖壁。”
彼时季无殇已呈奄奄一息的状态,叶宁宁深深看了一眼,但一想到这些妖兽都是冲自己而来,便毫不犹豫跟着藤蔓在林间穿行而去,她不认识凝露草,但是没关系,只要找到鸟巢所在,把那片草薅光总会找到她想要的。
第62章 须臾灯 权真界修真世家林立,天水……
权真界修真世家林立, 天水谷林家便是其中之一,世家大族资源雄厚,却也暗流涌动, 一场仅限林家子辈参与的重九竞魁因此拉开序幕。
这也是林婉儿五年前拜别娘亲进入云流宗以来, 第一次重返林家, 为了自己,也为了阿娘。五年前, 她测出灵根, 顺利拜入云流宗, 成为琅华仙君唯一亲传弟子,换得娘亲入了林家祠堂, 搬进了吟枫苑,有了婢女侍郎;五年后, 她选择参加重九竞魁,就是为了让整个林家人看看,那个曾经的凡人庶出之女,今时今日到底能做到何等模样。
远处脚步声渐近,驱散了林婉儿的思绪,她停下了手中软鞭。
来人身着一身红裙, 张扬艳丽, 与她平日里表现出的性子倒极为相称,一张口就是难听的话,“被云流宗驱逐的丧家之犬, 怎么还敢回来参加重九竞魁。”
林婉儿捏紧了手中软鞭。是了, 几个月前,因为乌钰峰一战,她不仅失去了好友, 失去了对她道歉的机会,也因为与魔头季煜安有所牵连,而被师尊亲自下达了放逐令。
“这些事与姐姐好像没什么干系吧?”
林浅翘着青葱手指,捂着嘴轻笑起来,“是与我无关,但若是你被云流驱逐一事,被爹爹和长老们知道了,这林家可还会有你与你那凡人娘亲的容身之地呢?”
“重九竞魁之后,林家容不下我们,也得容。”林婉儿冷笑。
“你!”林浅咬牙,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莞尔一笑,“林婉儿,你这幅嘴脸跟谁学的?真叫人讨厌。”
“如若无事,婉儿就不送了。”林婉儿说着,软鞭在空中一挥,划出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林浅面色一冷,“林婉儿,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待那抹红裙彻底消失,林婉儿飞身上了就近的阁楼,不由看向远方。
夜色中,灯火连绵千里,宛若星河倒倾。
什么“容不下也得容”,这其实根本不是她林婉儿的性子。她只是在无数个瞬间,想到了叶宁宁,只有她才会毫无胆怯地说出这种话,或许也只有她,才会在被驱逐出宗门之时,能坦然接受一切。
而她林婉儿,做不到。
她回到这里,一是为了带走娘亲,二是为了能夺魁后,能以门外弟子的身份再次拜入云流宗。
她要再次出现在慕衍之身边,问问他为什么。
在离开云流宗的时日里,她总会梦见慕衍之,梦见那双漂亮,又淡漠无情的紫眸。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向自己眼中,不复从前的温情。
就算没有男女之爱,也有师徒之情不是吗?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每一次被最先放弃的总是她?
心脏在这一瞬间跳动不止,熟悉的狂躁感再次袭来,也恰在这时,林婉儿看到天边浓墨翻涌,圆月被云层吞噬,一条体态蜿蜒华美,张牙舞爪,须发飘逸之龙破云而出,乘着夜风向林家袭来。
不,那不可能是龙......这世间最后一条龙已在百年前彻底绝迹,不可能再出现,那到底是什么?这时林婉儿手中腾蛇软鞭阵阵轻颤,似在预示危机的到来。
伴随一声龙啸,她只觉脚底微微一颤,“嗡”的一声,符文从四面八方亮起,唤醒了护卫林家几百年的天罡伏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