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生的地位跟身份,有多矜贵,这自然不用讲。
“放肆!”
陈玄生罕见得发了火。
一声拍桌响,震耳欲聋。
倒把门外的丽娜等人,给吓到抖了抖。
丽娜忙挥手,让其余的同事撤退。
“算了算了,回去,快,快快快,都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不是自己该听的,就别听了。
毕竟陈玄生别看温润如斯,真动起真格来,那也是杀伐果断,把人逼到绝路,毫不手软。
否则偌大的家族企业,怎么可能还能经过两次易主,自己却还能屹立不倒,威望也是只增不减的。
不是谁都能有小芸那样的好运。
明明得到了世间最唾手可得的便利,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能同自己的贵人叫喊。
外面的人散了。
里面的紧张,却还在继续。
一声放肆,让小芸缩了缩脖子。
眼睛红了,眼泪也开始颤颤。
被陈玄生的威严给吓的,也有自己委屈的。
“我只是,想珍惜一个好朋友,有错吗?”
她低头啜泣。
也不知道橙子姐要是发现自己被删了,会作何感想。
希望橙子姐别讨厌自己。
等自己得了空,能偷跑出去,她一定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说给橙子姐听。
她还在幻想自己能跟蒋方橙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那一天。
然而——
“那好。”
陈玄生突然冷了脸。
“选我,还是她?”
“你自己考虑。”
一句选择,彻底打破了小芸的白日幻想。
等吃完饭,陈玄生先走了。
没了那个低气压的存在,小芸才彻底哭了出来。
陈玄生人高腿长地出了会议室的门。
丽娜迎上去。
“陈总,这”
陈玄生从包里掏出手帕来,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进去。”
“啊?”
“哄一哄她。”
说完这些,陈玄生才走。
丽娜上一秒被人的冷脸给劝退得退避三舍,后一秒被自己老总的这一句哄一哄她,给苏得不要不要。
她目送陈玄生进了电梯。接着就开门进了去。
小芸哭起来也是没个包袱。
这会儿哭起来跟棒棒糖被人抢了似的。
丽娜笑靥如花地给人拍背顺气:“好了好了,别哭了。”
小芸放下擦眼泪的手:“为什么我哭,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丽娜嘴角是藏不住的窃喜,难道要说你叔叔刚把我帅了一脸,给迷得心花怒放吗?
她说:“你看错了,我没笑。”
小芸说:“那我接着哭。”
丽娜彻底忍不住了。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她捂着小腹,被逗得哈哈的。
小芸破功,指着人说道:“丽娜姐,你骗人。你还说没笑我。你就是在笑我。”
丽娜忙摆手,自己真的不行了,你说陈总那么正颜厉色、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就有个这么好玩的侄女。
她笑够了,才拍了拍小芸:“你也是胆大,敢跟你叔叔对峙。哎,算了,你还小,不懂其中意味。”
丽娜抽纸给她,让她自己擦了鼻涕,又擦了眼泪。
等做好这些,丽娜又开始’哄‘她。
“别跟你叔叔犟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至于什么理由,不是咱们能想的。”
“你知道你叔叔的脑子,跟我们的脑子,有什么不同吗?”
小芸泪眼婆娑的摇摇头。
“决策者跟执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往往他们以微知著,以小见大。咱们看事情,顶多看三步,那也是真真了不得了。他们却能看到七步、八步、九步、甚至十步。”
“你说你叔叔天天日理万机的,至于跟你个小姑娘犯轴吗?”
“我也算是听出来了,你叔叔是不想让你跟谁谁谁来往对不对?”
“对!”
“那就对了。你叔叔之前管过你这些吗?之后也说你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吗?”
“这都上手把你’软禁‘起来了,说明事情本身就已经很严重了。”
“小芸,听丽娜姐姐一句话。”
“他们这些精英,时间都是很精贵的,换算成钱,那就是一秒按万来进账算的。”
“你叔叔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我以在你叔叔手底下工作了快七年的工龄来发誓。”
“所以,要么,那个谁谁谁,身上肯定有某种不让你继续接触的理由,又或者,继续下去,铁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危害。”
“听你叔叔的话,他们看得远,也不会害你。”
“看得远,是多远?”
丽娜的语气轻和,又有条理。
小芸渐渐就在丽娜的劝说当中,没了那么多的执拗。
她开始关注别的问题,也被这个看得远,看得浅的问题给吸引了过去。
丽娜带着她起来,又往落地窗上站过去。
她让小芸自己看。
“这里风景好吗?”
“......好。”
“你能看到哪儿?”
“紫禁城。”
“再多看看,看最远的地儿。”
小芸被丽娜摁着肩膀,站在落地窗前。
她当真听话,眯了眯眼,仔细眺望瞧瞧。
“按我0.5的视力来看,我只能看到宣武门的门槛。好几个游客。我数数,7个,啊不对,有8个。”
最近北京算是淡季,故宫没那么多人。但也足够热闹了。
丽娜笑了笑:“对咯! ”
小芸转过身来,懵懵懂懂:“小芸姐,我还是不懂。”
她说的话太深奥,小芸没办法联想起来。
丽娜捏捏她稚嫩的脸蛋,一语道破天机:“这就是你叔叔的视野。咱们这儿,离宣武门多远,你自己也清楚。”
小芸好像懂了。
丽娜这番比喻,不过就是告诉自己,叔叔是高瞻远瞩,看常人不能看,想常人不能想。
“选我,还是她?”
那番质问还在脑海里徘徊。
一个外人,跟自己的家人。
小芸好像也没得选。
叔叔总归不能害自己。
她也总归不能一再跟自己叔叔对着干。
小芸垂下了头,没辙了。
丽娜看她这样子,约莫也听进去了。
她扒着这小孩儿的肩膀,把人带回原位说道:“这下知道你叔叔的厉害了吧?这78楼,也不是谁都能上来看到的。宣武门看到的,别人看了啧舌,可我看惯了,有时候也觉得腻得慌。”
“你知不知道,有一处,其实看得更远,更广阔,而且更清楚。”
小芸来了兴趣:“哪里呀,丽娜姐。”
丽娜神秘兮兮的笑道,她突然伸出根手指头,指了指上头:“八十一楼,咱们公司唯一一个至高无上的人。他所在的地儿,何止能看到宣武门,就是太和殿那门前几个台阶,都能在他窗前看得一清二楚。”
“我有次临时被叫上去给国际友商倒茶,那惊鸿一瞥,举目千里,那到现在都忘不了。”
“那他,他是谁呀?”
丽娜又卖关子,比了个嘘:“你以后就知道。等你有缘,说不定就能看到他。”
丽娜想起自家新上任没多久的少总——眉高鼻挺,五官英俊。眼神清冷中又带着精锐,自带慑人气场,那不说话的时候,能把人威慑得脊背不停冒冷汗。
陈玄生至少还有着温和脾性,能让人斗胆看一看。
那位,则是一点冒犯都不敢,脑子里想一想,都得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够不够胆。
小芸听得一愣一愣。
比叔叔还厉害的人,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吓不吓人,这会儿都不重要了。
丽娜能把人劝回来,才是重中之重。
好在小芸也不是那顽石之人,现在考试当即,索性也不再管这些大人之间的纠葛,自己埋题海里去了。
下午等陈玄生下班。
看着他被人簇拥,再看着他走路都在被人汇报工作,再签字做决断。
小芸屁颠屁颠跟人后面。
终于寻了个空,然后牵牵人黑色西装一角,再诚心诚意的说道:“叔叔......我选你。”毕竟你是我在这儿,唯一的家人了。
总不能让家人寒心了,对不对。
陈玄生回头看了知道自己做错事的侄女一眼,能知错就改,则是善莫大焉。
再大的气儿,也是消了。
男人终于感到欣慰,再无声的叹了口气。
“走吧,今晚我给你做饭。”
小芸看着叔叔线条分明的侧脸,咬唇慢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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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海酒吧一条街。
名叫‘九八’的出名地儿。
“再来。”
蒋方橙喝完了一杯,把空杯子往酒保面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