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为啥都盼着腾退搬去住楼房?还不是因为胡同里的平房又小又不方便?
每天早上都得跑去倒夜香不说, 要是遇上哪家素质极差的, 夜香往胡同水沟里一倒,味道,噫……
但要是重新改造了下水道, 各家可以弄个厕所,以后还集体供暖了,有些住房不紧张的人家,估计就不乐意搬了。
那腾退得整个院子的人都同意搬走才能成,要是有人打定主意不走,那就没办法了。
“那多好啊,你们不就是羡慕人家楼房能集体供暖?”关月荷道:“你们还说自己老胳膊老腿的,住楼房还得每天爬楼,多不方便。”
“哎哟,有道理!”江桂英拍了下大腿。
许多人腾退后换到的楼房都没电梯,要是抽到七八楼的,那真完蛋!
“照我说,还是咱们这儿方便。”
“爱国也这么说。”
关月荷心里有数,他那美发店在附近,搬走了,他每天大老远跑过来开店,多麻烦啊,搁谁都不乐意。
说到店铺,家里也因为店铺起了点别扭。
关沧海和江桂英没再忙活工作,理发店租给了关爱国,安排了以前的学徒工当店长,还有两个店员,关爱国自己在外面还开了间看起来更高端的美发店。
而原来的农副食品店则是租给了关卫国,现在改成了水果店。
两间店的租金都交给了老两口。
为这事儿,关建国两口子就有些不满,虽然他们没说出来,但关月荷猜得出来。
大哥大嫂肯定觉得家里的店都给了其他俩兄弟,他们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关沧海和江桂英也发话了,说以后等他们都走了,再把店铺卖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平分,还找了关月华给立了凭据,省得以后又吵吵。
关月荷觉得这样挺好。
她现在不缺钱、不缺房子,她盼着这两个老的长命百岁,还老和他们开玩笑说:“你们也算是老古董了,见证咱们国家从无到有,从贫穷到富裕,以后你们也去子弟学校给娃娃们讲国家历史去。”
但是,爹妈说要给他们平分的,她也不会把自己那一份给让出去。
话说回来,平分店铺这事儿还远着呢,关沧海和江桂英歇了下来后,天天去公园打太极锻炼身体,上个月还帮忙公安同志抓小偷呢。
这不,过来唠嗑完,江桂英又叮嘱她趁热吃炸丸子,背着手又溜达回银杏胡同去了。
没多久,银杏胡同腾退的消息被抛到了脑后,家家都准备着过春节。
关月荷和林忆苦都是大忙人,现在都实行周末双休了,关月荷到了周末都不见得能正常休息。
家里置办年货的事情全交给了林听负责。
虽然林听是独生女,但关月荷和林忆苦没想过实行娇生惯养政策。
家里的大事小事没瞒着林听,空闲下来了也会教林听做饭,教她怎么置办家里的生活用品。
林听一看清单和手里的钱,心里就有了数。
清单和钱往大衣里侧的口袋一揣,一阵风似地跑出门。
“爷爷,咱们家置办年货了没有?”
“喏,你奶奶和你姥姥准备待会儿出门去市场买呢。”
巧了不是?林听立刻加入了银杏胡同大爷大妈们的置办年货小团,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在人群里穿梭。
“老方,你们家林听真懂事,月荷和忆苦没空,她还知道要来买年货。哟,还知道要砍价呢!”
方大妈笑眯眯地道:“随了月荷。”
老邻居们觉得也是,月荷以前还在服装厂上班的时候,工作清闲,那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胡同里许多大人都没她会过日子。
林听那抢着去排队的劲头,和月荷简直一模一样!
林听跟着奶奶、姥姥往外跑了三天,总算把清单上的年货都给买齐了,然后又一溜烟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哎……”江桂英没来得及喊住她,啧了声。
从外头跑回来的瑶瑶东看西看,没找着人,“奶奶,我姐呢?”
“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一天到晚都闲不住,难道板凳上长钉子了不成?
没逮到人的瑶瑶气得跺脚,“大骗子!林听大骗子!她说带我去溜冰的!”
大骗子林听压根没听到。
放了寒假的林听就像出了笼的猴,隔三差五就呼朋唤友往什刹海,好几次为了摆脱跟屁虫瑶瑶,承诺说会带瑶瑶去玩,结果瑶瑶次次都找不到人。
林大爷在小卖部窗口后面看报纸,听到大孙女跑出去的身影,赶忙喊道:“林听,你奶奶让你中午过来吃饭。”
“我去我大姨家吃饭!”
知道大孙女不是又跑去溜冰,而是去她大姨那儿,林大爷也就不管了,顺便回去提醒老伴儿少放米。
大孙女还在长个儿,现在都快和月荷一样高了,一顿饭吃得比他们老两口加起来的还多。老伴儿生怕她吃不饱,这顿吃光了,下顿就多放点米,而林听顿顿都把锅里的米饭刮干净,家里下锅的米也次次都往上增。
这娃的胃口,像个无底洞。
另一边,谷满年听谷雨说林听要过来吃饭,煮了平时两倍的米饭。翻了翻冰箱里的肉,最后决定出门再买点菜。
刚走到厂门口,就见着了小跑过来的林听。
“姨父,我姐在家还是在大礼堂啊?”
“在礼堂。”谷满年顺便问她中午想吃啥菜。
“都行,姨父做的菜好吃,姨父做饭辛苦了。”
谷满年好笑地摇摇头,别看林听爱闹腾,但这娃嘴甜啊。
月华就吃林听这套,次次都被林听哄得没法板脸。
—
林听熟门熟路地小跑到服装厂的大礼堂,一眼就看到了第一排中间的谷雨。
谷雨从小成绩就好,属于是家长们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高考考了状元,也进了京大,和妈妈成了校友,经常在家讨骂地直呼亲妈为:“关师姐”。
这娃学习成绩好,还有点艺术天赋,经常是学校里文艺汇演的主持人。
上大学后又自学了吉他,和几个朋友组了个乐队。
卓越服装厂今年春节有文艺汇演,工会主任找到谷满年,说让谷雨作为优秀的厂子弟代表,也出个节目。
于是,谷雨找了她的朋友们,打算在厂里文艺汇演时“亮一手”。
林听今天就是过来凑热闹的。
“你是谁啊?”台上的人看向闯进来的林听。
谷雨一回头,忙招呼林听上前,“我妹妹。”
其他人对谷雨的家庭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她是独生女。这突然冒出来的妹妹,肯定是亲戚家的。
“你俩看起来有点像。”同学仔细打量后道。
“她妈是我亲小姨,当然长得像了。”
林听悄悄地站直,努着嘴憋笑,她站在她姐旁边,足足高了半个头呢!
谷雨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伸手就想掐了她一把。
还是小时候的林听好啊,胖乎,好捏,还矮墩墩的。
—
林听一回家就猛地灌水喝,说自己今天忙表演节目去了,很累。
关月荷对自己闺女还是很了解的,运动细胞发达,带回来的奖状多是体育比赛拿到的奖状,各种校运会、市运会的金牌在墙上挂了一排。
但是,林听的艺术细胞相当于没有。
这么说也不对,林听的艺术细胞都集中在读育红班的那一年半时间里用完了。
“你姐排练节目,你能帮啥?你又要演树墩子?”
林听嘿嘿笑了几声,神秘地凑到她耳边道:“有个哥哥想追我姐,我要盯着他们。”
啊?追谷雨?
关月荷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谷雨都22岁的大姑娘了,这年纪谈对象也正常。有人追就更正常了。
想当年,追她姐的男同志,那才叫多呢。
“这有啥好盯的?”关月荷习惯性地盘她的后脑勺,“别把你姐的对象给搅和了。”
“我姐肯定不喜欢他。”林听哼了声,“我姐说追她那些男的太幼稚,有的是奔着我大姨来的,没安好心。我姐让我去给她当保镖。”
怪不得。
想当初她还只是个小国营厂工人时,就因为分到了房子,不少人惦记着和她处对象。
谷雨这条件好太多了,妈妈现在是法院副院长,爸爸是卓越服装厂的副厂长,她自己还是京大的学生。难怪谷满年老和他们嘀咕,说怕谷雨看上个人品不好的。
要她说,谷雨的脑子又不傻,肯定不会看上差的。就是这拳头功夫差了点。
谷雨小时候看着胖乎乎的也有劲儿,还以为长大了拳头也能硬些。没想到,越长越像她姐,嘴巴挺利索,拳头不行,林听上六年级的时候,个头都追上谷雨了。
要是拳头功夫厉害,啥牛鬼蛇神来纠缠都不怕,只管出拳就行。
“明天还排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