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招四两拨千斤,姚怀义在旁看着,暗中朝秦劭竖大拇指。
季灵儿从如意楼出来悔了一路,他是应酬还是花天酒地,与她何干,巴巴的冲进去做什么,又怨自己耳根软,竟被一声内子闹得方寸大乱。
越想越羞愤,沐浴后直接让玉秀熄灯,还嘱咐若秦劭问起,只说她早睡了。
秦劭戌时末回府,寝房里间昏黑一片,果真问向门口守夜的玉秀:“少夫人睡下了?”
玉秀应是。
“睡下多久了?”
“约有半个时辰了。”玉秀勾着头答。
秦劭挑眉反问:“半个时辰?”
玉秀小幅度点头,紧接着找理由避开:“奴婢去为您备水。”
秦劭目光在内室绣帘上停了一瞬,抬步进去。
一束烛火燃起,铺开一层暧昧的暖黄光晕。
他解去外袍置于架上,挑起帘栊坐下,榻上人儿面朝里侧卧,散落枕畔的青丝尚有湿气。
低笑道:“门房说你回府不过半个时辰,撒谎也不盘算仔细。”
屋里寂静,清晰听见原本匀细的呼吸顿了须臾,变得愈发紊乱,但她仍背对着他不动分毫。
“为何闯席?”他声音低沉,混着酒气的醇醺。
寂静在屋内蔓延,回应他的唯有外间进出忙碌的脚步声与木盆倾水的哗啦。
季灵儿心说怕什么来什么,铁心装睡到底,将眼睛闭得更紧,尽力放缓呼吸。
“季凌,”秦劭伸手探出去,停在乌黑发梢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真的很惹人厌,凡事总爱寻根究底。
闯了便闯了,有何可追问的。
白日对她冷淡训斥,眼下又一副说道理的开场。
憋了一整日的委屈情绪,此刻直接被架在火上炙烤,咕嘟咕嘟沸腾,急于寻个缺口涌出。
一声烛火爆响,季灵儿猛地翻身坐起。
秦劭怔忡的刹那,她已凑上前,带着不管不顾的狠劲,张口咬在他喉结上。感受到他身体骤然绷紧,听到自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抽气,才满意松开齿关。
乌发瀑布般滑落肩头,眼中燃着两簇近乎凶狠的火焰,在他说话前反客为主地问回去:“你先说白日为何当众训斥我?”
“我那是就事论事。”
“哼,”季灵儿对此半信半疑,旋即翻起旧账:“那早晨呢,你态度可是冷淡的紧。”
“有吗?”
季灵儿重重点头,“昨晚沐浴后也是。”
秦劭无可辩驳,苦笑道:“你既感受的到,不知为何吗?”
季灵儿想过缘由,但觉得不至于,面对他问,还是如实答了:“就因为我不要你睡你便冷着我,公报私仇?”
“......”秦劭更弄不清自己在她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形象,抚着她留下的湿润印痕,涩然道:“昨日一宿未眠,许多事尚未理清楚,不知如何面对你。”
“何事?”她亦学他刨根问底。
“我想不通,该以何身份待你。”他说,“你可知先生与夫君之间,差别很大。”
“你本来就是先生啊。”
“那今日在堂上,你因何委屈?”
“我本以为你会夸我的,结果兜头一顿训斥,自然要委屈。”
“只为这个?”
季灵儿不答,她没细想过。
偏秦劭要的是她想清楚,想明白,身子前倾压近,问回方才:“那么——在如意楼时,为何进来阻拦?”
“那是因为,因为......”季灵儿乱麻似的寻不到头绪,他身上的酒气熏过来,更是连话都说不明白。
“因为你在乎我,”秦劭替她答了,循循诱她捋顺思绪,“季凌,我想知道,你在乎的是先生,还是夫君。”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酒气。”她推他一把,别过脸。
秦劭回身坐正,凝着她侧脸道:“若我日后都以今日在堂上的模样待你,同你嫁于我之前一样,你会开心吗?”
季灵儿甫一回想今日情形,那股委屈折回鼻尖,反令她犟着不点头。
“我不知道。”
少顷,一枚轻吻她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一下又一下,缓缓向后移,直到温热的呼吸擦过她耳际。
“这样呢?”他问。
季灵儿浑身血液轰然涌动,下意识抓他衣襟侧头避开瘙痒,却非推开。
“还不知道吗?”他低喘着咬她耳垂,手指绕上她垂在肩头的一缕青丝,缠绕把玩。
“你醉了。”
“嗯。”他没有否认,撕咬变成含吮,喉间滚出低哑的应和。
季灵儿试图抽回自己的头发,被他稍稍用力缠住,一圈圈收紧。
酥麻的颤栗自上而下,浪花般翻滚,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她终于绷不住软了声,“松开......”
“给我一个答案。”他不依,甚至有些耍赖。
季灵儿无奈,“你酒气太呛人,先去沐浴......也让我想想清楚。”
他松开手指,任那缕青丝滑落,他眸色幽深地望了她片刻,才起身退开。
季灵儿从未觉得西次间的水声如此清晰,淅淅沥沥拨得她心弦乱弹,根本无暇想明白他抛出来问题。
水声停了,她仍坐在原处,指尖摩挲着耳垂,想将他留在那里的温度尽数捻除。
可惜事与愿违,不仅没除去,反倒勾起昨夜的梦境。
他引诱,乞求,甚至故意做坏,要她唤夫君。
秦劭裹着湿气走近,发梢滴落的水珠沿着下颌滑入半敞的衣襟之下,他蹲身于榻前与她平视,嗓音沾满水汽:“现在能答了吗?”
他身上氤氲着热气,更显得眼底欲念灼灼,季灵儿不小心陷进去,恍若重回梦境。
“夫君。”下意识吐出的二字轻如呢喃。
秦劭黑黝黝的瞳孔骤然收缩,挤出杂质,唯余她的倒影。
“想明白了?”
“没有,”她摇头,诚实回道:“但我希望你是夫君。”
秦劭低笑一声,单臂环住纤腰贴近,“再唤一声。”
“夫君。”
很快,一个剥壳的荔枝被湿热的唇辗转吮吻,愈发甜腻,汁水止不住往外溢。
最终,化作他嗓音里粘连的甜腻。
“乖,忍忍。”
第43章 欢好
秦劭做足了功夫,可切入正题,季灵儿仍容不下他的过分。
啃他,咬他,狠狠抓挠他。
过半时,他沙哑的嗓音唤出她名字。
“灵儿。”
他从未如此唤过,季灵儿不禁紧张地缩起肩膀......分神思量。
分不清他叫的是灵儿,还是凌儿?
应当是凌儿罢。
兵法云:虚虚实实,兵无常势。①
秦劭闲时兵书到底没白看,很会瞄准薄弱时机攻坚克难。
冲破最后防线掠地成功,他慢慢领略山河滋味,柔声安抚俘虏:“灵儿很棒了,别哭,叫人。”
一声“夫君”碎成星火,点燃漫漫长夜。
......
初次上阵的秦劭颇有耐心,而且食髓知味,变着花样夸她,哄她,温柔亲吻她的脸颊和耳根,一遍遍含走泪珠……一而再三。
大战持续半宿才鸣金收兵。
翌日他精神更甚,按时起身,季灵儿睡意昏沉,日上三竿懒懒转醒,浑身遭磨盘碾过般酸软,勉强抬起胳膊摇铃唤人。
“几时了?”
玉秀:“午时。”
岂非睡过去半日,早误了去学堂的时辰
季灵儿睡意消散大半,撑着身子欲起。
玉秀忙劝:“大爷走前交代让您歇着,不必去园里。”
“你知道了?”面对玉秀,季灵儿因心虚生出几分难为情。
玉秀明白她的顾虑,遂道:“奴婢替您高兴,奴婢看得出,大爷很喜欢您。”
季灵儿反问:“你不该替你家小姐惋惜不平吗?”
玉秀轻轻摇头,反倒劝她:“奴婢多嘴说一句,您若想稳稳在这府里立足,还得多去老夫人和夫人跟前伺候,讨个欢喜。这些日子您不常在府,四夫人没少在老夫人跟前吹邪风,大爷虽替您周旋,但老夫人最重孝道规矩,日子长了,难保不心生嫌隙,届时您在后宅便难做了。”
季灵儿听得出她这番话是为自己着想,掏心窝子说的,但她刚一脚踏入温柔乡,更多贪恋眼前的温暖,心绪尚在云雾里,未想过长久立足秦家之事。
“容我再想想。”
老夫人关心这院子动静,晓得她今日没出府,遣人来请去正院陪着午膳说话。
玉秀特意给她拿了件衬气色的银红撒花袄子换上,陪着去正院。
那厢早备好参汤,待她落座老夫人着人奉上,笑着关怀:“最近跟着宗劭学生意可辛苦?”
季灵儿听话音,约莫明白了秦劭为她周旋的说辞,温顺答道:“如今方方面面都有规矩可循,我照着学做,不敢说辛苦。”
“秦家经商发际,只是行商辛苦,女眷里少有能吃这份苦的,你有这份心思很难得,”老夫人颔首,眼角笑意温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