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却庆幸,抓紧往下进行:“夫妻行周公之礼时,妻子要伺候妥帖,以丈夫需求为先,但需注意分寸,不可有放.荡行径,失了正妻端庄。”
“若丈夫房事过于频繁,身为妻子,要行劝诫之责,不可一味顺从讨好,纵容夫君坏了身子。”
季灵儿明白过来冯嬷嬷在说什么时,脸已经红透了,试图阻止:“这些不必细说了。”
“都是规矩,不可不讲。”冯嬷嬷带了任务来的,巴不得一下子教少夫人学会,好让老夫人全了抱曾孙的愿望。
“少夫人既然已同大爷圆房,想必已有体会......”
季灵儿羞得失了方寸:“圆房?我没——”
秦劭倏然睁开眼,清咳一声,目光清冽地扫过来。
季灵儿一个激灵,话音戛然而止。
“辛苦嬷嬷费心教导,余下的我自会同她细说。”秦劭忽然开口,声线低沉,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冯嬷嬷显然想歪了,连忙应声告退。
讲规矩没让丫鬟在旁伺候,嬷嬷走后,屋内陷入一片静谧。
季灵儿在房事上懂的不多,但知道圆房的意思,遂问:“我们分明没有圆房,嬷嬷为何这么说?”
“照规矩,洞房花烛夜都会圆房,她这么想不奇怪。”秦劭道。
“哦,原来我来的第一夜就坏了规矩。”季灵儿没有怀疑,也没能藏住内心深处的小得意。
“你很骄傲?”
“没有没有。”季灵儿连连摆手,琢磨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不过先生,如果我坏的规矩多,是不是会被休掉?”
被秦家休弃出门,可以名正言顺恢复自由,至于名誉,宋小姐婚都逃了,想必不在意这些,更别提她这个冒牌货了。
季灵儿觉得自己是天才。
“......休妻是大事。”秦劭答得模棱两可。
季灵儿了然,休妻是大事,所以要犯厉害些的规矩才能被休。
记得方才冯嬷嬷提到过不可违背的七出之条,似乎很有用,是什么来着。
完了,没认真听!
秦劭站起身,眸光幽深盯着她,“季凌。”
这一声震慑力实在太大,季灵儿几乎以为他看穿了一切,心怦怦直跳,“怎,怎么了?”
“若祖母知道我们未圆房,会生气,她老人家身子不好。”
季灵儿慌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吧......”
“祖母是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看出来?这怎么看?”
秦劭无法解释,换了个说法:“丫鬟婆子会在外间听动静。”
“嗯?”季灵儿没明白
“夫妻行房难免有声响。”他耐心解释。
季灵儿没见过更没经历过,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那,那怎么办?”
秦劭忽然倾身靠近,语气意味深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圆房理所应当,你紧张什么?”
季灵儿退无可退,被圈在椅子和他胸膛之间。
夫妻圆房的确理所应当,她没理由拒绝,甚至他若铁心动真格的,她根本没办法反抗。
她虽然对贞洁观念并不执着,也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自己交出去。
要不坦白吧?
“我不是……”季灵儿张口又犹豫。
“不是什么?”秦劭目光灼灼盯着她问。
第7章 回击
“小姐,”玉秀的声音适时响起。
她心中实在不安,一直留心季灵儿的举动,方才她没听太真切,但隐约感觉不妙,思量用什么借口进去,恰巧前厅派丫鬟来请。
她唤得有些急,顿了下才改口:“大爷,正院来人请您和少夫人去用膳。”
秦劭应一声,对季灵儿道:“你话没说完。”
季灵儿知道玉秀故意打岔提醒,眼下不是坦白的时机,便说:“我不是紧张,只是不习惯。”
又是这个回答。
秦劭压低眉头,转身出去。
玉秀欠身送秦劭离开,掀起毡帘入内,又急又气:“您怎么能对姑爷说实话呢。”
“他说要圆房,我不能真把自己交出去啊。”季灵儿无比委屈,泄气地靠进椅背。
玉秀一时语塞,看向她的眼神既愧疚又怜惜,过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开口:“其实,姑爷是个不错的归宿,您若假戏真做跟了他,日后不用为生计所困了.....”
季灵儿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家小姐都厌弃地逃婚了,如今马后炮似的在我跟前夸,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若觉得好,干脆自己从了他。”
说到这里,脑海闪过一道光,上下打量玉秀,“别说,你们宋家连丫鬟都标致,稍微打扮一番,说是小姐都有人信。”
玉秀被这话惊得后退,一张脸忽白忽红,“这,这可使不得!”
季灵儿记她方才劝说的仇,半真半假地笑起来,“怎么使不得,我觉得这法子很可行,就说你才是宋家小姐,反正他们没见过真的,如此我能脱身,你也能好好为你家小姐尽忠。”
玉秀急得眼眶都红了,“万万使不得,如今秦家上下都认准您是我家小姐,说这话太荒唐了。”
此法可行,季灵儿只叹错了时机,若新婚夜便这般筹划,想法子糊弄住秦劭,说不定早溜之大吉。
“您别再胡思乱想了,”玉秀见她眉头紧锁,生怕真打定主意把自己交出去,试图威胁:“姑爷的雷霆手段在商行是出了名的,一旦露馅,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劭在商行什么样季灵儿不清楚,但做他徒弟的一年吃的苦一辈子忘不掉,每每回想仍心有余悸。
幽幽叹口气,“知道了知道了。”
她发誓再不敢贪不义之财了。
...
新妇进门头三日,以及每月初一十五和重大节日在正院用膳是规矩,其余时候由各房自行安排。
男女分席,季灵儿到堂屋时一桌女眷已经入座,正低声说笑,她扫了一眼,未见到家里爷们。
回忆着冯嬷嬷讲的规矩,站定后,欠身道:“芮宁听规矩耽误些时辰来迟了,给祖母,婆母,诸位婶娘见礼。”
老夫人笑说无妨,招手让她坐到自己左手边的空位上。
早晨匆匆一面,季灵儿尚未认全所有人,依稀辨得出老太太右手边是婆母方淑凤,隔两张面孔是为难她的四婶娘姚氏。
自己左手边坐的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水兰色对襟袄,面容消瘦,眉目隐约透着郁气。
老夫人在旁介绍:“这是你二弟媳妇音然,也是你四婶娘母家侄女,一向身子弱,晨起未赶上你敬茶。”
听闻跟四婶娘一家子,季灵儿瞬间失了对姚音然的好感,心下暗暗提防。
面上依着规矩微笑问好,落座。
姚音然弯起嘴角,拘谨回了礼。
众人跟着老夫人动筷。
季灵儿注意到每人跟前都摆了两副筷子一副银的,一副木的,她正思索其用途,袖口被人轻轻一扯。
是姚音然,她率先拿起银筷夹一道面前的鱼脍到自己盘中,然后换取木筷送食。
季灵儿会意,依样行事,因这一善举重新拔高对姚音然的好感。
避免多说多错,季灵儿专注低头用膳,尽力降低存在感。然而这场席面本就因她而设,众人的目光和话题自然绕不开她。
宋家情况,秦家规矩,她都一知半解,面对诸人的关心盘问,真假参半勉强应对过去。
新婚三日无大小,她又是老夫人费尽周折盼来的,没谁不知趣的当面为难,偶尔的失礼也无人苛责。
除了姚氏。
季灵儿应付一圈,刚准备踏踏实实吃饭,姚氏突然开口:“咱们秦家有个规矩,新妇入门第一日须得布菜三巡以示孝心,大侄媳妇怎么忘了?”
季灵儿不记得冯嬷嬷提过这条规矩,但看老夫人神色如常,未出声制止,只好站起身。
唇角含笑道:“四婶娘提醒的是,是芮宁疏忽了。”
她先走到老夫人身边,执银筷为老夫人夹了一块翡翠豆腐,冯嬷嬷介绍过,这是老夫人的最爱。
“祖母请。”
老夫人细密的皱纹里全是笑意。
接着到方淑凤面前,季灵儿略顿,夹桂花藕丝糕。
“听夫君说婆母脾胃虚弱,这个最是润燥养胃。”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胡诌的,有秦劭做挡箭牌,无人会当面计较细节。
“芮宁有心了。”
照此法顺到姚氏。
季灵儿满桌菜肴巡视一圈,最后落筷在虾仁百合上,避开虾仁,夹起一颗百合。
“百合清肺去火,正合适四婶娘。”季灵儿温声说着,手腕忽然一颤,银筷上的百合抖落下来,正好落在姚氏面前的酒杯里,溅起几滴酒液到姚氏身上。
姚氏当场变了脸色,还未发作,季灵儿先惊呼出声:“哎呀,芮宁手拙,请四婶娘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