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我实在好奇,你和这位煞神到底是怎么……呃…结识的?”
褚羽指尖一颤,想起初遇时抵在喉间的刀锋,尴尬地说:“我不小心撞见他在杀人,然后他就要杀我来着。”
雷煜瞪大眼睛:“什么?那你还——”
“后面没有了!”她马上补充。“后面他救了我好几次,所以我才想送他一把更好的刀,结果没想到刚好落到了金玉楼。”
褚羽细细讲述着在今玉楼发生的一切,雷煜脸上的嬉笑渐渐敛去。
“这下麻烦大了,今玉楼楼主陈天雄最是狭隘,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对他那个废物儿子更是宠的无法无天,你们这次不但擅闯金玉楼,还伤了陈凌风...…”
看褚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雷煜又赶紧保证:“你放心!只要你在霹雳堂一日,我雷煜定护你周全!”
“那照野呢?”褚羽弱弱问。
雷煜豪气顿时一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咳咳,应该不用我保护吧?他可是无相境巅峰高手,比我强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无相境?”听到一个新名词,褚羽眨了眨眼睛。
雷煜:“哦对,上次忘了告诉你,我们习武之人按内功和实力大致分五个境界:筑基、通脉、磐石、无相、天罡宗师。”
他继续解释:“筑基是打基础,通脉是内力贯通经脉,到了磐石境,内力凝练如磐石,寻常刀剑难伤,行走江湖也算一方好手了,”
他随即神色一肃,带着敬畏说:“而无相境,内力运转近乎无形无相,收发由心,能引动天地元气加持己身,速度、力量、感知都远超磐石境!江湖上能踏入此境者,已是凤毛麟角。暗天盟前四席据说都是无相境高阶的顶尖人物!”
说到这,雷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如今才磐石境,若不靠着霹雳堂的火药,这次还真未必能把你们囫囵个儿捞出来。”
“可照野这次伤的好重……”
褚羽下意识看向榻上人。
无相境听起来那么厉害,怎么还是伤成这样?是因为带着她吗?
雷煜:“那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手段卑劣!”
他满脸不服,对着褚羽喋喋不休:“金玉楼那群杂碎靠的都是邪门歪道!他们用活人试毒,豢养药人,甚至用魔功吸取其他武者的内力,强行堆出来一大堆‘高手’!暗天盟第一席再强也架不住那么多偷袭啊!呸!简直是我辈武人之耻!”
褚羽痴痴听着,忍不住问:“那宗师呢?宗师是不是就能不惧这些了?江湖上有多少宗师境?”
“宗师境!那可是武道巅峰!内力化罡,沟通天地,举手投足皆有莫大威能!”说到这,他嘿嘿一笑:“我娘就是宗师!”
“哇!”褚羽的眼睛如他想的一样亮了。
“咳咳。”雷煜继续讲:“各大顶尖势力几乎都有几位宗师坐镇,是真正的定海神针。明面上暗天盟盟主、金玉楼楼主、唐门老祖都是。”
听到这些武侠小说里才有的境界,褚羽只觉身上的伤都感觉不疼了。
“那照野是不是达到宗师境就不会再怕那些人了?”
她忍不住想,想象着照野成为宗师,不再浑身是血,不再被毒箭所伤,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或许,或许还能.…..
然而,雷煜却沉默了。
少年罕见地皱起眉,眼神乱飞,避开她的目光。
这反常的沉默让褚羽的心沉了下去,
良久,雷煜终于吞吞吐吐开口:“他…成不了宗师。”
“为什么?!”褚羽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雷煜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答:“暗天盟杀手体内都种有噬心蛊,每月需服解药压制,否则痛不欲生。经年累月,筋脉被侵蚀,内力被制约,永远无法突破宗师境。除了他们自小选出的少盟主,其他所有杀手…都活不过四十…….”
“咔嚓——”
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褚羽感觉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了——那个刚刚在心里萌芽的,关于未来的模糊想象。
雷煜担忧地凑近,“褚姑娘,你.…..”
“没事。”她勉强扯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雷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堵得难受。他怎么会不明白褚羽的心思?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来回踱步。
突然,他一拍大腿,“等等!既然你的药能解金玉楼的毒,说不定也能解噬心蛊!”
褚羽怔住了。
是啊,现代医学!她怎么没想到?
可万一.……
“别想那么多!还是先养好伤等他醒了再说。”雷煜不由分说塞给她一盒药丸,“这是安神调养的,你先吃了好好睡一觉。等他醒了再说。”
见褚羽又要摇头,少年难得板起脸:“你再这样熬下去,等他醒了该换你躺下了!”
最终褚羽还是拒绝了去客房休息的提议。雷煜无奈,只好让人在床榻旁加了张矮榻,又嘱咐药师随时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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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人都退去后,屋内只剩下褚羽和床上昏睡的人。
烛心被剪短了一截,光暗了下来,温柔地笼罩着床榻,将照野凌厉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褚羽抖着手为自己清洗完,就换了新的水浸湿帕子,小心翼翼擦着照野额头上的汗。他沉睡的样子意外地平静,眉宇舒展,与那个执刀浴血的家伙判若两人。
做完这一切,褚羽将水盆挪开,坐回脚踏,静静地看着他。明明身上的伤还在一阵阵疼,却奇异地觉得安心。
他来救她了。
明知是龙潭虎穴,明知九死一生,还是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确认,他就是待她不同。无论这家伙嘴上说过多少次“蠢货”、“累赘”,还好几次威胁要杀她,但在他的心里,她终究是不同的。
褚羽伸出手摸他的眉眼,细细描摹着。
“我才不是傻子呢……”她呢喃着。
鬼使神差地,俯身,靠近那张脸。
她在上方悬停了很久,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最终,冲动战胜了矜持。
她轻柔地将唇印在了他的眉骨上,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瞬间直起身,心跳如雷。
她捂住胸口,慌乱地看向床榻
还好,他没醒。
褚羽犹豫了一会,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钻进他的掌心。
触手是粗粝的厚茧,是纵横交错的旧伤疤,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印记。
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像往常一样甩开她。
然而,没有。
那粗糙宽大的手只是安静地任由她侵入、纠缠,最终,十指紧扣。没有抽离,也没有收紧。
褚羽再也撑不住,就这样握着他的手,枕在他身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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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驯狼第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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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照野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帐外煎药罐子沉闷的“咕嘟”声,老药师压低的、带着倦意的絮语,还有……近在咫尺均匀轻浅的呼吸。
眼皮重若千钧,但当他掀开的瞬间,却对上了一张熟睡的脸。
那麻烦的女人就趴在他枕边,睡得毫无防备。甚至……一只手还放肆地与他十指相扣,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用这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照野下意识要抽手,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那撕裂般的感觉似乎在提醒他昨天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荒唐事。
他烦躁地别过脸,试图驱散那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却听见帐外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哟,醒了?”
雷煜端着药碗进来,活像个来看戏的公子。他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转,嘴角勾起放肆的弧度,兴致勃勃地问:“暗天盟的规矩不是‘动情者断臂’吗?什么时候改了?还是说…..规矩因人而异?”
照野抬眼:“找死?”
雷煜不退反进,慢悠悠把药碗搁在桌上,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他斜倚着桌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榻上杀气腾腾的杀手和旁边睡得正酣的少女。这场面实在有趣,比他花重金买的江湖话本还精彩。
“哦,对了,”雷煜像是才想起正事,说道:“金玉楼现在满江湖通缉你们。陈凌风那草包放话,要活剥了你的皮。”
床上男人眼神一凛,下意识要起身。
这番动静终于惊醒了褚羽。她迷迷糊糊抬头,正撞进照野狠戾的眼睛。
“你醒啦!”她惊喜地开口。
“松手。”这声音比对着雷煜还冷。
褚羽没有动。她看着这个昨日为她挡箭、濒临死亡的男人,此刻又变回那个嘴硬冷酷的杀手,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砸了下来,滚烫得像她藏不住的心意。
照野皱着眉,重复:“我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