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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国夜雪·寻梦人_水阡墨【完结】(6)

  柳非银抬手擦去睫毛上结的霜雪,皱眉道:“我曾不止跟一个姑娘说过,‘我宁愿死也不会娶你的。 ’当时我说得痛快,怕是听的人心里真是不好受。 ”

  “先出去吧,剩下的记忆都在深处了,她不愿让人看的。 ”

  追寻着引魂香的气息他们原路走出了柳穿鱼的识海。

  (七)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也足够绿意啃一穗儿苞米。天气渐暖又雨水充沛,她身上不仅长芽子还容易肚子饿,一天能啃上一筐子嫩苞米。可是白清明定了规矩,客人就是财神爷,财神爷来了只能伺候着,哪里还有工夫偷吃?

  白清明一睁眼就看见绿意还如他们闭上眼之前一样笼着袖子极其严肃地站着,只可惜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苞米渣。案上的茶水已经换了新的。柳穿鱼睁开眼目之所及便是袅袅雾气,怔了怔,道:“妾身好似随着你们做了一场梦,可惜梦无好梦。 ”

  “南梁素对你并非无情,起码他没想过要你死,只想让你走。 ”柳非银自以为口舌还算伶俐的,竟也对他们这桩糊涂案说不上什么话,只觉得这两人其实都很可怜。

  要怪就怪柳穿鱼没像柳非银一样投个好胎,若她是独孤家的小姐,别说是妖了,就算是死人估计南家也笑着往家里抬。

  这种安慰听到柳穿鱼耳朵里,就好似吃了坏掉的果子般腥臭不堪,低头说:“他说不管我是人是妖他都一样喜欢我。 ”她慢慢抬起右手捂住眼睛,惨笑,“他说谎了。 ”

  白清明一言不发,只是徒坐着。柳非银见他不说话,也不说了,跟着他装雕像。此时的锦棺坊虽然披红挂绿的,不过倒真的像个装棺材的地方了。突然几声幼兽的叫声打破了宁静,柳穿鱼这才如大梦初醒似的把身侧竹筐上的白绢掀起来,从里面抱出两只全身都是浅金色的猫崽子那么大的幼兽。

  “圆子死了。 ”柳穿鱼说,“它们太小了,妾身根本养不了它们,也保护不了它们。那日看到柳公子好像很喜欢圆子,这是圆子刚产下三日的小崽子,有口奶就能活。走兽这东西其实很简单的,你待它好,它就对你好,不会叫你伤心后悔的,它们简单多了。 ”

  这种类似于托孤的戏码,让人总觉得不大吉利。柳穿鱼把小豹崽们送到柳非银怀里后,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她现在已经明白,既然无缘便不去留恋的道理,撑起她那把油纸伞悄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柳非银差人去府里牵了两只产奶的母羊。可豹子再小终究是豹子,长大了要喝血吃肉的,这吃草吃叶子长大的母羊被吓得瑟瑟发抖,险些昏厥过去。他实在待见那头叫圆子的花豹子,豹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产个崽子就容易死的娇贵东西,若往深处想实在叫人惆怅。

  可小豹崽子们没了娘也浑然不觉,除了吃就是睡,还到处爬着玩,爬远了绿意就负责把它们抱回窝里。柳非银虽是小豹崽子们名义上的主人,可除了心情好的时候去抱一抱亲一亲,基本上都是绿意在照顾。

  一转眼三月就过去了,南家的老管家又来问,白清明这回点了头,说:“嗯,也差不多了,在下明日就去你们府上看一看。 ”

  第二日,柳非银抱了只豹崽子出门,和白清明并肩走在一片细雨渐蒙的春色中。

  风临城中运河连通,一墩桥连着一墩桥,远山含翠云雾缭绕处又顶着皑皑白雪,画舫与小舟在桥下穿梭,丝竹弦乐不停歇。也只有雨水充沛的春日,风临城才有西临国婉转妩媚的水乡景致,其他时候都是北国四季分明的爽朗壮丽。

  这雪和这雨,这绵长的冬和秀丽的春景,都与南梁素对柳穿鱼描绘的分毫不差,可她端着满满的期待而来,他却亲手给她打翻了。

  “清明,你是不是也想救她? ”柳非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有人在河边放平安舟,白清明瞧着那虔诚许愿的老人,不咸不淡地说: “人各有命,姻缘结果,谁能救得了谁? ”

  南家的老管家已在门口候着,直接带他们去了东院,南家老爷夫人和南梁素都在。

  南夫人虽没说,但对白清明却是满面的忌惮之色,终究是个妇道人家一辈子没什么见识,看到什么都怕。白清明施术时可不想被她那一嗓子把全南家的人都吼来,便说:“请南夫人在门外等候,在下施术时不宜有太多人在旁边。 ”

  南夫人正犹豫着,就听南梁素开口说:“爹,你和娘一起去门外吧,这里有儿子在。 ”

  南老爷虽然把白清明找来,可也有些怕他,觉得他长成这个样子又做些奇怪的生意实在邪门。不过他虽信不过白清明,好歹柳非银也在,总不至于出些什么乱子。须臾间老家伙心思已千回百转,点头和南夫人去了门外。

  白清明抖了抖手中的蜜蜡珠,立刻断成一条珠绳。他低声念咒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断开的珠绳上,那些金黄色的珠子好似被浇灌般顷刻间长出象牙色的扇骨,他“啪”地展开折扇,淡金的扇面好似流转着星光月华,美不胜收。

  他用食指在流光的扇面上画出一只犬形,而后扇面一抖,那只半实体的银白色大犬滚在地上抖了抖丰厚的鬃毛。

  “这是冥界的御魂犬,你这宅子不管是妖还是恶鬼,都逃不过它的鼻子和眼睛。 ”白清明抬起眼盯着南梁素说,“你可以放心,若你这宅子里真有妖,御魂犬会掉的。 ”

  南梁素那张好似永远都面瘫的脸,有痛苦的裂痕放大,他突然抓住白清明的手腕,压低声音说:“无论我爹付你多少钱,我付双倍,只要你告诉我爹这宅子里没妖。 ”

  柳非银对南梁素没什么好脸色,那万年不变的荡漾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冷言冷语的:“放开他,他不让别人碰的,嫌脏。 ”

  南梁素没放,手抓得更紧了。

  白清明说:“你担心的人是不是妖,还不知。 ”

  “十倍。 ”南梁素打断他。

  白清明看了他半天,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有钱不赚也不是他的风格:“成交。 ”

  半透明的银色御魂犬在地上嗅来嗅去,动作迅猛地跑出了屋子,果真外面听见南夫人的一声惊叫。白清明跟出门,一众人都跟在他后头,而御魂犬直接嗅着气味一路跑到了最南头荒僻的小院子。

  柳穿鱼正站在院门口整理墙上那架已经爬上墙的茂密花藤。御魂犬在她身边停住了,歪着头在她身上闻了闻。柳穿鱼并不怕这种凶兽,下意识地垂下手摸了摸御魂犬的大脑袋。那御魂犬在她手边好似被打碎的琉璃,迸裂成细碎的银粉,消失了。

  “她杀了那只狗! ”南夫人又开始大呼小叫,颇有要哭天抢地的架势,“你们都看见了啊,这狐妖杀了那只狗!都看见了啊!柳公子也看见了啊! ”

  柳非银却笑了:“夫人不觉得那狗怪异,反而说这位小姐杀了狗,那尸首呢? ”

  南夫人被堵得说不上话,只顾着捂着胸口急促喘气,一副马上就要断气归天的娇弱模样。

  柳非银接着又说:“我记得听家里的祖母说过,夫人少时家中是开米粮店的,还未出阁时便跟着父亲去我家送米,整袋整袋的米面往厨房送,比个男子都好使。夫人比我娘还小两岁,如今我娘还带着我爹走南闯北的正是盛年,而夫人却羸弱成这般模样了,看来是这南家的水土不养人呐。 ”

  听了这话,南夫人放在胸口上的手放下去了,人也不喘了。

  白清明把蜜蜡珠抓在手中,淡淡道:“散了吧,御魂犬没找到妖便回去了,你们南家没有妖。 ”

  南家二老都是一脸疑惑的神色,可谁都不敢再问了,白清明说没有就是没有。他们可没忽略柳非银在那摆着不耐烦的臭脸,一直顺着怀里的崽子的毛,耷拉着眼皮连话都懒得多说了。

  柳穿鱼静静地在门口立着,也不说话,只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细雨中,那一抹不浓不艳的藕荷色和雪白的腰,亭亭玉立之姿,如一朵南国盛开到极致的紫星花。

  她和她的阿素只有十步之遥,可这十步却比翻山越岭都遥远,隔着南国的飘香花海,也隔着北国的皑皑白雪。

  (八)

  次日,锦棺坊收到了南梁素的随侍送来的一大包银锭。

  接着独孤家的侍女来了,这个侍女叫苏尘,是跟着柳非银的双生姐姐独孤金金的。整个孤独家除了独孤金金,柳非银最怕她。因为她平时看起来又秀气又纤弱好似很文静,可是爱演又分裂,着实让人吃不消。

  “公子,小姐让奴婢来带个话。 ”苏尘说话细声细气的。锦棺坊众人福至心灵地捂住耳朵。苏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柳非银的鼻子,横眉立目地大吼:“柳非银,你给本姑奶奶听着,你已经几天不着家了?你嫁人了是吧?那咱家怎么没收到人家锦棺坊的聘礼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敢不回来,你就一辈子不用回来了! ”学完独孤金金发飙的样子,苏尘笼袖塌着肩秀秀气气地立着装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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