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慢悠悠地打量了眼秦鹤,接着唔哝了声,不置可否。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眉毛动一动,秦老爷子就知道他什么心思。
秦老爷子拿起周敏怡添的茶匆匆喝了口,又放下了。
周敏怡的温婉在原地锈住。过了会儿,她在秦母的眼神示意下坐回去。
秦鹤又仰回去,长指在桌上没声没响地轮敲,神色清淡又肆意。
秦父秦母有些尴尬,指望其他人说几句话解围,不想大多都是在看热闹,没人帮腔。
秦老爷子自己倒是开口,问的是秦鹤:“《南乔》弄得怎么样了?”
秦鹤眼皮都没掀,拖腔吞音,“好得很。下午不是给您拍视频看了么。”
话里有些吊儿郎当的调子,听得秦兆祥倒吸一口冷气,忿忿不平地夹菜。
整张桌上,只有他敢这样懒散地回话。
秦老爷子不满意:“离那么远能看清什么?我还老花,只能看出演乔宛星的小姑娘功底不错。”
秦鹤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又补充:“郑叔也夸她有天分。”
秦老爷子:“找个时间,把人领过来让我见一面。我写出来的乔宛星,我得亲自把关——哪有要上台了,女主角还没见过原作编剧的。”
秦父一听就微微笑了,接过话说:“爸,您这事必躬亲的风格怎么就是改不了,刚出院就要折腾起来了。这是老郑都夸了好的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人老了,凡事都得靠儿女安排,秦老爷子揣起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秦鹤眸光晃了片刻,忽而出声:“想见也不是不成。我把人叫来一趟,不费事。”
秦老爷子当即笑得眯起眼。
秦鹤起身出门打电话。秦父动了动唇,没出声。
他私心里不赞成,但看老爷子眉开眼笑的模样,也不好阻止。
爷孙俩一条心,倒显得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够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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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对照朗辰的复习进度,自己拟定了计划表,睡前照例是她背书的时候。
她在窗边站定。春末已经有些小飞虫,她不得不拉上纱窗,将那些扰人的东西隔绝在外。
沈妍将长发松松挽起来,一边拉伸线条,一边背错题知识点。
刚背完第一遍,她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振动起来。
整个晚上没有回音,秦鹤上来第一句话是:“十分钟后出门,我让司机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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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支持,写文就是一个和读者宝宝们一起乐呵的过程,所以真的还蛮想看到大家评论的,鞠躬
第17章 春风漫撩 我会教你
沈妍从上车那一刻就开始后悔。
一个电话就能被叫去,她觉得自己先前的表态都像闹着玩。
司机已经认识她,主动跟她说是往西城区边缘开,还报了个地名。
沈妍没听说过,悄悄开手机查了查,发现是那片以前算是大院聚集区,后面改建,很多都改成独栋联排的宅子,但几乎就没有对外开盘过。
她不知道秦鹤为什么会叫她过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绝不会害她。
车驶进一片幽静的社区,绿植比市中心多了好几倍,招摇的绿色遍布视野,让人恍惚还以为这不是燕城,而是南国。
沈妍下了车,被司机指引顺着脚下这条鹅卵石小径往前走,没多会儿便瞧见两扇对开的门。
男人靠在门边等她,单手抱臂,半阖着眼,拇指和食指捏着睛明穴。
她慢慢走过去,被他身体投下的磅礴阴翳笼住。
秦鹤听见细碎步声,没睁眼便开口:“来了?”
小姑娘却不出声。
他徐徐掀开眼皮,面前的人素面朝天,穿得也简单,一套两件式的小袖衫配长裙,外面搭一件薄薄的长开衫。乌发铺在颈间,似乎刚洗过,稍动一动便有股清新宜人的茉莉味道。
秦鹤本能地深吸了两口,而后戛然止住鼻息,目光凝固在她身上。
她怀里抱着那个首饰盒。
与其说是抱,其实更像托着,像在双手捧起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奉还给他。
秦鹤温凉的目光看进她眼里,试图去融掉她眸心清清冷冷的冰凌花。
“早说你这么爱不释手,我前几天就找人给你送去了。”
沈妍避开他的眼神,将首饰盒往他手里塞:“我不能要。”
秦鹤依旧是温温淡淡的态度:“怎么说?”
沈妍绷着脸:“有点贵重。”
“不值几个钱。”
“但我没理由收。您拿去送您未婚妻吧。”
秦鹤这回倒没沉默,嗤笑在夜色中轻快闪过。
他敛起了闲适,耐心对她点明:“这东西就是给你做的。别人戴不了,明白么?”
沈妍抬起头来,听见他平静地开口:“这是你妈妈给的两块玉料。”
沈妍微张着唇,心里地动山摇,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捧在手里的首饰盒忽然沉重了许多。
秦鹤叹口气,将东西接过来,挟在腋下替她拿着,又引着她进门。
“等会儿走之前再拿上。”
“叫你来有别的事。”
她还沉浸在那两块玉料出自沈依曼之手的惊诧中,垂着头跟在秦鹤后面走,一个没留神,结结实实地撞上他后肩。
秦鹤直叹气。
他皱起点眉,屈起指节轻轻敲上她脑门,“你这是困了?”
不提还好,他这么一提起来,沈妍突然很想打哈欠。她拼命忍住,眼眶酸得直流泪。
她老老实实说:“往常这个时间,我确实快该睡了。”
特别是今天刚经历了大联排,她那会儿洗完澡,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全靠意志强撑着要温书。
秦鹤心有不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对她说:“本来准备带你见个人,你自己看要不要见?”
沈妍问:“谁啊?”
“秦安河。”
沈妍朦胧地重复了一遍:“秦安河……”
紧接着,她唰地睁大眼睛,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南乔》的原作者,秦安河?”
秦鹤知道不用再问了,直接领着她往屋里走。
沈妍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这是处庭院。从刚刚进来的那道门,到房间里的这段路,构出一方别有洞天的景致。庭院中央有棵年岁已久的桂树,细听还有水声,似乎是在角落里打了泉眼,流水淙淙地润着周围的绿茵和矮花。
她随着秦鹤来到屋前,见他忽然停下,转过来低头俯瞧着她,声音如沉砂似的教她。
“算是个家庭聚餐,但也有外人。见人该喊就喊,我会教你,别紧张。”
“也不用太拘束,有什么说什么,和你下午时一样就行。”
沈妍心底错了一拍。
原来下午那时候,他有在注意着她。
她点了点头,“嗯。”
秦鹤替她撑开门。她跨进去,抬眼一望,满屋都是穿金戴玉的生面孔。
只有一个见过的,周敏怡,坐在一把空出来的椅子旁边。
而她身边那把唯一的空椅,显然刚刚坐的是秦鹤。
周敏怡也是一副完全没料到的样子,粉面杏眼地瞪着她,嘴角都稍稍有些扭曲。
“像,太像了。”
沈妍回了回神,听见有个慈悲祥和的声音在说话,是坐在主位的老人。
他正盯着她看,面色难掩欣喜,“简直就是从我书里走出来的一样。快上我跟前儿来。”
秦鹤张开掌心,从没人能看见的角度轻轻托了一把沈妍的后腰,暗示她往前走。
表面上,他不满地跟秦老爷子插科打诨:“您也是老艺术家了,端着点儿行不?别给人小姑娘吓着。”
她在他掌心,安安稳稳地略过桌上其余的人,径直来到秦安河身边。
秦安河问她:“小同学叫什么名字?哪儿人?”
她眼睛亮如晨星,不卑不亢地站定,五官漂亮端正,身段柔软苗条。
一开口,是如同江南烟雨般的清音:“沈妍。家是虞市的。”
除了秦鹤,所有人都愣了几秒。
秦老爷子问她哪儿的人,本意是问家住哪儿,东城还是西城。京艺剧院排的戏,又是从中学艺校选角,没料到竟选了个不是燕城土生土长的小姑娘。
这一桌人,哪怕没读过秦老爷子的《南乔》,也都知道乔宛星是燕城人。
外地小姑娘来演,总觉得差点意思。
秦安河却拍着巴掌点头:“太好了,太好了。”
“就得是真在燕城和南边都生活过,才能演出味儿。”
秦老爷子的欢喜劲儿写在脸上,直接让人给自己身边加了张椅子,沈妍被安排挨着他坐下。
秦鹤也没再回自己座位,就近往旁边一站,偶尔搭上秦老爷子的椅背,插一两句话,聊《南乔》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