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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后登基手册_杨柒佰【完结】(38)

  “梁夫人?”

  梁煜挑眉,对这个称呼笑出了声,“难道你没发现,梁府没有女主人。”

  男人步步紧逼,眼中杀意凛然:“谢令仪,你不知道上京传闻,我梁家的女子,都是人尽可夫吗?”

  烛花在灯罩间炸开,他嘴角抽搐着向上牵起,颧骨肌肉却不受控地向下塌陷,双目赤红,扭曲的笑意像碎瓷扎在脸上,冷笑道:“这样羞辱我,可叫你高兴?”

  梁煜声音落在耳边,犹如惊雷炸起,继后准备推门的手顿住,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谢家长于广平郡,只有谢钧入朝为官,况谢家起于微末,如今上京还有人笑他们是广平农夫,梁家此等细微秘事,谢令仪并不知晓。

  不过梁煜的话,倒叫她想起,在谢府待嫁那些时日,京中各家都有宴请,梁家当时并无动作,那时还以为他们作为太后母家自持身份,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那时十多年前的事了,先帝宠爱贵妃,荒淫无度,北襄四处战乱,梁家成年男丁并梁老太君连夜披甲,梁家妇孺退居西平郡避世,可哪怕躲进山林,依旧招来了祸患。

  山匪下山时,他被母亲绑进祠堂暗格,金丝楠木供桌磕得他额角生疼,缝隙间透过的火光烧红了梁煜的眼,他看到外头的姑婶族人,大开府门,迎匪入府。

  母亲挡在祠堂前,绛红裙裾漫过血泊,那匪首弯刀破开腰封,问她:“都说梁家妇个个贞烈,且说说看,本王榻上功夫比之你夫君..."

  后面的话不忍再听,母亲的笑声如利箭撕裂皮肉,直入胸口:“三人同榻方见真章,将军不如解甲一试?”

  匪徒大喜,梁氏荒名传遍世家,那夜之后,"梁氏女"被刻在耻辱柱上,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母亲分明是厌恶他的,不然也不会将他幼年扔给祖母,梁煜不明白,那她为什么要救他?

  许是为了脚底下的堂妹,他在佛龛夹缝间泪如雨下,山匪噬人,最爱吃未长成的两脚羊。他不敢哭出声,只记得祖父归来,手刃贼匪,要一袭白陵勒死亲眷,妇孺哭闹不休,母亲更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后来是祖母一力保下她们性命,关到了家庙,此事才算完结。

  更鼓又响,将梁煜从回忆中惊醒,他望着谢令仪,唇角僵硬上扬:“沾上我这样肮脏的家世,皇后娘娘怕是肠子都悔青了罢。”

  金丝绣履近了两步,落在地上的瓷瓶被踢到角落,继后抬眼,眉心红痣在烛火间散着微光,抬颔间,纤薄的眼脸如玉刀横劈,将满室暖黄削成冰凌:“你若觉得自己肮脏,和武陵公又有什么区别。”

  “若生死之间‘守节’,枉死的恶魂又找谁去讨要贞洁?”

  “武陵公不过假将军,你母亲方是真英雄。”

  谢令仪推门而出,尾音落在门外,带入一阵微风,梁煜打了个哆嗦,往日祖父叔伯灌输给他的言论仿佛在中间漏了条缝隙,他茫然睁着眼睛,参不透其中光景。

  祖父回来那日,他心里恨母亲不肯就死,令家族蒙羞,而今,有人说那才是真英雄。

  “酥酥……”

  过往半生,梁煜习惯被人抛弃,又抛弃别人,兜兜转转似乎什么都不长久。祖母说他命格大凶是真,母亲嫌他拖累将他送人也是真。

  他望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眼前,女人情事间冰冷的神色与祠堂前母亲的眼神重叠,马球场上射出的箭正中眉心,他追上去从后抱住她,以雏鸟归林的姿态紧贴上去,“别不要我。”

  第36章

  晨雾未散, 李若光驭马在朱雀街上驰骋,攥着缰绳的手心沁出薄汗,红鬃马鞍侧悬挂的食盒随着马蹄声轻晃。

  她低着头理了理藕荷色窄袖襦裙腰封——这是照着梁煜那日马球场穿的肩袖颜色扎染, 连上面的银丝滚边纹都仿得分毫不差。

  “姑娘,前头就是国公府了。”

  随行的武婢春芽憋着笑提醒, 从城南走到城东, 自家主子一路上扶了六次点翠蝴蝶簪, 本来他们镇北侯府与国公府交情甚少, 前些日子主子在场上同人打了场马球,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不仅多方打听国公府的事, 一听说这边太医回宫复命, 就带着她急吼吼要来探望。

  李若光忽地勒马, 从荷包里摸出块松子糖塞进嘴里, 甜味压住心跳, 才声音清亮道:“就说爹爹惦记指挥使前儿日的伤, 特遣我来送辽东老参。”

  门房通传时, 梁煜正在后院练剑,春芽眼尖瞧见他中衣领口露出半截丝帕,上面绣迹蜈蚣虫似得, 是个“酥”?“醉”?

  总之是女人家的玩意儿, 小丫头登时变了脸色,再看自家主子, 只顾着盯着人家身子瞧, 偏生梁煜此时敛衣卷袖,露出半截绷紧的小臂,麦色灼红了李三姑娘的眼。

  “三姑娘稍坐。”梁煜随手抓起井台边的粗布擦汗,青石板上水渍蜿蜒, 如少女心事,李若光递帕子的手悬在半空,将绣着白梅的丝帕塞回袖中,改递出个锦盒:“家父心中惦记指挥使,特命我奉上……”

  春芽在一旁瞧得清楚,这位爷压根没准备接,擦完汗就要继续练,也不知道他们侯府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从进门就没得个好脸色。

  他们李家虽比不得国公府是皇亲国戚,也是百年簪缨世家,从进门就没看到梁府女眷出来接待,门房将他们领到此处与外男会面,当真是没有教养!

  小丫头咬着牙忿忿不平,藏在袖笼里的手紧攥成拳,再看她家主子,捧着脸朝梁煜傻笑,没发现人家都没瞧她一眼吗?藏在襦裙下的脚尖晃呀晃,直将一颗春心搅得混乱。

  没等李三姑娘再同人多说几句,门房捧着李府拜帖疾步返回:“家主请少爷陪三姑娘去西市挑一挑马具。”

  “好呀!我最会挑马具啦!”

  李若光跳起来拍手,刚露出点儿活泼性子又生生摁了下去,摸着头上的蝴蝶簪子笑不露齿:“那…既然是武陵公相请,我自然…”

  廊下晨光斜切过小姑娘的珍珠耳铛,将透粉的耳垂映得鲜亮。她将双手放在身前,如一朵颤巍的夕颜,半分羞涩半分期待等在一旁。

  “不去,老头子想要什么自己去,我忙着呢。”

  说着,男人收剑,靴尖碾过青石板,对着拱月门那处阴影冷笑:“今日要往皇城司点卯。”

  话音未落,武陵公手边佩刀重重磕在墙上,脆响惊飞了檐下灰雀,只见梁父拢着袖子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袖中兰陵萧氏族徽,凑近道:“你祖父说,家庙近日要添盏长明灯,为你积一积福气。”

  李若光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知道梁煜又改了主意,男人转身更衣时,小姑娘盯着他后腰蹀躞带上的青铜兽首,忽觉那狰狞纹样都透着可爱。她佯装整理食盒系带,实则借着盒盖的暗光偷瞄铜鉴——方才补的胭脂可晕开了?

  春光正好,柳絮飘飞,梁煜的皂靴碾过西市青石板缝里的菜叶渣,抱着手臂大步往前走,一张俊脸黑如墨碳,李若光捧着包糖炒栗子跟在后头,指尖沾着焦糖渍,顺手塞给春芽几颗,捏了捏小丫头的脸,又快步跟了上去:“梁哥哥,等等我啊!”

  因嘴里塞着吃食,这声梁哥哥偏喊成了郎哥哥,她听在耳边,自己倒先羞红了脸,再看前头那人,跟没听见似的,一根筋地往铁匠铺方向走。

  “真是个木头!”

  李若光跺脚,深吸了口气又追过去,她倒不信了,这人真看不出她的想法?

  李三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拖住梁煜去到泥人摊,举着对儿交颈鸳鸯奉到眼前:“梁哥哥你瞧……”

  梁煜倒真驻足此处,抬眼望着,久久不语,这方李若光兴致勃勃道:“听闻鸳鸯是忠贞之鸟,一雌一雄交相依偎……”

  余下的话卡在喉间,她顺着男人目光看过去,是庆阳公主正带着侍女在书局购书。

  她身旁站了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将她手中的《齐民要术》抽走,拿了本《烈女传》放到她眼前:“公主金枝玉叶,须知女子读得书多了,心就野了,做不得贤良淑德,是要被夫家嫌弃的。”

  李若光认得那人,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易知秋,父亲说过此人有经天纬地之大才,却性情乖戾,平素眼高于顶,只和看得上眼的世家来往,至于看不上眼的,就是他们镇北侯府,都难以请到他。

  此刻易知秋正站在庆阳身前,对小姑娘手中的书籍冷嘲热讽,少年人经不起激,又有照夜跟在身后,庆阳哪还管此人是朝廷命官还是御前红人,掐着腰辩解道:“女子读书,可明智知礼,而今天子下达开通女户,鼓励女子科考,偏生易大人倒与父皇政论背驰,讲究女子无才了?”

  她将《烈女传》拍到柜上,惊得桌前掌柜那算盘珠子乱跳:“古有妇好征战,前朝有秦良玉挂帅,大人身为男子又在何处平天下?本宫倒想问问大人,若田间民妇看不懂田契,怕不是要饿死才够得上大人口中的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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